棲梧剛離開末央山,雲瀾之上,卻遠遠的感覺到一股香氣,食物的香氣。

猙以絕望為食,吃了還能助長修為,越絕望痛苦對他來說越是美味。

但,遠遠的,一股氣息,越過山海穿到他的身邊。他難免多了點探究的心思,隻因為這氣息太過熟悉。

棲梧順著氣息,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林迷霧,在葉落叢生的末央山腳下,一顆老樹樹底找到他的蹤跡。

再見到他,卻感覺氣息過於陰沉。

那高大的人,身上衣服多處勾裂破碎,頭冠淩亂,衣服身上沾了葉屑草碎等,仿佛剛在荊棘叢林裏滾過一遍。

隻見他呆滯而驚愣的在樹根下坐著,徒然不管樹葉落到他身上,青蟲在他身上布網。如雕塑一般,不管雲卷雲舒花開花落,都隻是保持那個癡怔狀態。

男人眼光望著遠方,也不知在看何處。那淩厲的眉心擰住不放,眸色陰沉昏暗,仿佛再照不亮的深淵穀底。

他身上不斷的湧著暗紫色的光芒,沉壓壓的,盡是絕望。棲梧看著他滿眼的失意,狂躁,仿佛被逐出族群被咬傷的獸,陰沉不耐,狼狽不堪。

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了,為著什麼呢?他如今有那麼多朋友,有那麼多支持他的師長,有那麼多優秀的人喜歡他。

他還要什麼呢?

太過貪心不足了吧。

他比起當初的棲梧,多了多少東西,也不見棲梧這樣的作態。

棲梧轉身欲走,但是跑亂的思緒還沒停下來,在眾多他為什麼不開心的理由裏,他忽然想起一個。

總不會,是因為他解契的事情?

總不會,是因為丟了一隻狐狸?

棲梧微微回頭,看見那人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眼神空洞無法聚焦。仿佛因為失神,身子一個恍惚,正欲想倒。

轉眼再看,那人背影挺直,明明是一樣的背影,明明是一樣的姿勢。卻仿佛比以往帶著秋風蕭瑟,帶著萬事具休的破滅。

到底為何?

其實棲梧吞下他的絕望,就能讀取他的記憶。但是他莫名的不想知道答案,不想知道再多接觸。他不知為何,是因為窺破那場尷尬的自瀆?

好像不是的。

但閆帝的人生還能有哪裏不滿意的,一片順途,過個幾十年,功成名就,攬司華年入懷。

就算沒了一隻狐狸,總有人安慰,有人陪著,過幾天便忘了。

而世界便是如此,不會有人一直記掛著什麼,要麼忘了,要麼找個替代。沒什麼,是時間磨滅不了的痕跡。

隻是那司華年,到底救過自己,要不這一世,便還他一個人情?

隻是這司華年想要什麼呢?他喜歡閆帝,也最終和閆帝在一起,可是前世為什麼那麼不開心呢?

幾個月後,仙門宗門大比開始。

仙門大比主要是在弟子中抉擇出佼佼者,頒發獎勵。往年會僻開幻境場景等,供著弟子進去鬥獸。

隻是今年萬獸穀被滅,這次舉辦的地點又是在輪回劍門。輪回劍門的宗主安歌羽是個不拘小節的灑脫之人,講的不好聽就是人懶,不愛動彈。

於是草草定了幾輪擂台戰便了事。

但是獎勵倒是不俗,也就沒有人多說什麼。

擂台開始之前,京坤便被翩翩飛來的金色的蝴蝶引出去,他知道是誰,於是看著四周無人,便走了出去。

沒有思考,沒有猶豫,麵無表情的穿過哄鬧的人群,離開了仙山。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架著仙劍去到輪回劍宗山下的集市。

隻是他最終看到的,是集市中被衣衫襤褸的乞丐糾纏的司華年,一時之間,便是滿眼迷茫。

集市上,大家圍著司華年和那乞丐。乞丐肮髒的手染汙了司華年的衣擺褲子,一向最愛整潔的人一臉為難,又是被人圍觀的難堪,又是被人沾汙衣服的窘迫。

乞丐嘴裏不依不饒的隻有一句。

“你踩到我的腳了,你該賠我十個靈石。”

京坤從乞丐手中解救司華年,走離人群之後,不解的問道。

“年華師兄隻要震開他便好,何必讓他糾纏。”

司華年不斷不斷的彈拭著衣擺,哪怕上麵已經用淨衣咒彈了很多遍,低著頭答到。

“他是個普通人,不是修士,哪裏能對他動武。”

京坤微歎口氣。

“走吧,師兄回去吧。”

他踏著急迫的腳步,巷子裏人煙稀少,他們踩著青磚,正欲踏空飛行。

司華年看著那高大的背影,眼裏多了些卷戀。

司華年上前一步,對著那背影小聲說。

“師弟,最近可是有什麼憂心煩惱的事情?”

京坤身子微微一動,卻並不轉身搖了搖頭。

司華年緩緩低下頭,垂下舉著的手,一陣風吹來,頭上落了一片院牆伸出的金合歡樹的花瓣,清風吹起他的衣衫袖口。

京坤不見人回答,轉頭便看見那人低頭立在那花瓣飛舞中,慢慢握緊了手,仿佛鼓了好大的勇氣,猛的抬頭,仿佛帶著孤注一擲的決意,眼神堅定的說。

“師弟,其實我對你”

隨後,在不遠處的棲梧,關閉了聽覺,緩緩走開,不願再聽。

棲梧彷徨的在街上遊蕩著,但是心裏仿佛有東西堵著,他漫無目的的走,抬頭卻是望不盡的流嵐暮靄。

他心裏漲滿的時候,司華年惱怒的臉出現在他麵前。

司華年帶著怒氣,不知如何就繞到了棲梧麵前。那麼翩翩風度的人,此時卻瞪著眼睛,粗魯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棲梧。

“就是閣下引我與我師弟過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