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皆為利來(1 / 2)

昨夜又是一場大雪,推開門,寒冷的空氣卷入鼻腔,北疆酷寒,新下的雪全結了冰。弟子三三兩兩,沿著石板路在掃雪,顯然已經習慣了一大早起來清理路麵的生活。

雪山路滑,要徒步走到山門,才能雇馬車。沈幼菱穿著水天色的衣裙,外麵披了件白狐裘,被風吹得鼻尖發紅,搓了搓手。

夜裏熄了燈火,到子時,唐門那邊才傳來進進出出的動靜。唐門與揚善道世代交好,必然會力保易程業,雖不致死,首座大弟子的位置也保不住。欺師滅祖,殘害手足,易程業八成會被逐出師門,和上輩子的荊琛一樣,屆時唐門肯不肯收留他便是另一回事了。

至於荊琛,長劍門解封之後她已經通知他,讓他怎麼摸上來的再怎麼摸下去,邊蒼會合。昨天在長劍門廚房,孟釗與蘭卿珞相談甚歡,便約定了今天一起返程,路上有個照應,到了邊蒼還能盡盡地主之誼。池悲風沒說什麼,以默允的態度出現在朱雀苑門前,身後跟著熱情似火的孟釗和蔫蔫的一看就沒睡醒的孟垂青。

楊將歸送他們到大門,沈幼菱看著他略顯蒼老但佇立如山的背影,想起了蘭卿珞後來告訴她的話。

“那日宴客之後,楊掌門問我,義父情況如何。我道義父早已仙逝,他怔愣一瞬,看起來悵然若失,像是錯過了……很重要的人。沉默了片刻才告訴我,義父是他的同門師弟。”

蘭卿珞似乎對此事也很費解,說話時眉頭微微蹙起:“若是義父的師兄,為何這麼多年,從未聽他提過呢?”

他連故鄉飛鳥的翅膀都記得清清楚楚,一次次含於口中的颻光,倒置的蒼穹與地麵,大片大片的蘆葦蕩。回憶如銀鏡,在他瞳中刻下深深的光影,上一代的末路,究竟藏著怎樣的恩怨過往?

沈幼菱不知道。

“而且,”似乎連自己也難以說服,蘭卿珞幾番遲疑,唯恐自己看錯,“我好像在掌門的眼裏看到了悔意。”

悔意?

怎麼會有悔意呢?

楊將歸身上最大的光環莫過於“天下第一劍”的稱號,與上一任武林盟主的身份。大概對方為人實在中規中矩,像用方正畫框框出的一個活人,所以江湖上關於楊將歸私下裏的傳言並不多,說來說去不過是按時間捋出來的那幾句:年輕時被稱為“天下第一劍”,中年登武林盟主之位,不久後自請辭去退隱北疆,常救濟落難之人,追隨者眾,暮年開門立派成一代宗師。

楊將歸之後,年輕一輩始終無人能號稱“天下第一劍”,別說趕超,連比肩都沒有。幾十年威名仍不褪色,這樣扶搖直上的一生,有何可悔?

在幾位領頭人裏麵,年紀最長的是楊將歸,最小的是池悲風,和楊將歸同一時代的傳奇大多已經故去,隻剩下唐門的老掌門還健在。武林更迭快如彈指,關於他們的部分也隨好友故去而徹底消逝,知己不在,留下的人失去開口的意義。是非怨悔,再難打聽。

池悲風走在最前,背影高大挺拔,脊骨直得像被繩子拴著從上麵吊起來。細看他為人處世,有三分像楊將歸,加之刀法冠絕江湖,武林英豪榜上排名第一。年紀輕輕便統率四處分舵,與諸位老掌門平起平坐,因此不少人都看好池悲風是下一任武林盟主。

個個有武功傍身,一行人腳力很快,思忖間山路已經過半。荊琛之事已了,是時候把昔日龍首們召回麾下了,她記得自己找到江浸月時,對方就在颻光的一處三層小樓上。

這時池悲風突然拍了拍孟釗的肩膀,示意他們先走。

池悲風轉過身:“我有話想和大祭司說。”

蘭卿珞見狀自行避讓,與孟釗同行,沈幼菱停住腳步,知道他要問什麼,便和他一起走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