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砸落的聲音把鬥篷裏的孟垂青嚇了一個激靈。

“哥,出什麼事了?”

孟釗也沒料到會出這種情況,麵上有緊繃之色,拉著孟垂青抬腳就走:“閣主他們在後麵,我們快走。”

三人疾步往來時的方向趕去,待看清完好無恙的兩道人影,蘭卿珞的表情卻堪稱大驚失色,忙不迭撲上去:“師姐快住手!這是池閣主啊!”

“池悲風,你說什麼?”

隻見沈幼菱正揪著池悲風的前襟,毫不留情一把將人摜在岩壁上。

蘭卿珞從小和沈幼菱一起長大,彼此十分熟悉。他這位師姐雖然平時總是淡淡的,好像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但當蹙起眉頭時候,便如昨日在長劍門正殿指認易程業一般,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了。沈幼菱動作快準狠,沒有收力,蘭卿珞眼睜睜看著池悲風的身形晃了一晃,自己的心也跟著顫了一顫。

——這可是幫眾遍中原的池閣主、最被看好的武林盟主候選人池悲風啊!把他惹惱了,日後遑論聯手合作,燭龍閣不尋仇便該偷著樂了,萬一以後他做了武林盟主,迎仙教還如何在武林立足!

遺憾的是大祭司並沒有聽見蘭教主心中的淒然呐喊,快速追問道:“門主是誰,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孟釗待要上前,卻被池悲風遞過來的眼神止住了。

“情況緊急,這才叫錯了名字,武林勢力眾多,閣主、門主、幫主、樓主、香主皆有之。常打交道,總有混淆的時候。”池悲風依然保持著那個被動的姿勢,長眉斜飛入鬢,語調從容,難尋破綻。

蘭卿珞不明就裏,但去拽沈幼菱的念頭很堅定,一點點將沈幼菱膽大包天的手掰了下來,怕她再度衝上去,又將人往後拽了拽,和池悲風拉開了距離。

而沈幼菱隻是以懷疑的目光望著他。

池悲風爬到今天的地位不容易,為人處世嚴謹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況且他對麵孔有種特殊的記憶力,堪稱過目不忘。曾經她派手下的中原弟子混入池悲風的分舵查探情況,第二日就被池悲風認了出來。隻要見過一麵,池悲風就不可能認錯,更不可能在言語上出錯。

——池悲風一定掩蓋了什麼,但不肯說。一個荒唐的念頭在她腦中出現,難道池悲風同樣是重生而來?

不可能。

池悲風不可能會死,他可是單槍匹馬能從永章謝府的地盤上闖出來的人。

事情遠沒有結束,再次麵對麵是在馬車上,山路搖晃,顛簸難行,高高低低的視線裏,她一直盯著池悲風板正領口上不合乎身份的褶皺。關於目睹一切的另外三雙眼睛,經過與解釋都可以忽略不計,隻是池悲風的借口著實很拙劣,無論他語氣多麼篤定,都難以衝淡這種欲蓋彌彰。

“好好的,怎麼還動起手了?”

聽到孟釗的詢問,池悲風撫平前襟,神色平和,他的解釋是:和大祭司多聊了兩句,順便切磋了幾招。

若非惡劣的地形與環境,拜入長劍門的弟子還會翻上兩倍。北疆長劍門山路險峻,以此處最甚,一側靠山,一側靠淵。萬丈高崖,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連熟悉地形的長劍門弟子都要小心行路,切磋,誰會在這種可能要人命的地方切磋?

連孟垂青都能察覺出的不妥,蘭卿珞與孟釗更不必多說,各自心事重重走到了山腳下,提前雇好的兩輛馬車已經在驛站等候。沈幼菱在這時開了口,毫無預兆的,說我有事與池閣主相商。

於是他們便麵對麵的坐上了同一輛馬車。沈幼菱在馬車的顛簸裏開口,或者說在馬車顛簸的現實裏醒來,唇角淡漠開合,吐出純粹而直白的一樁買賣:“我有曲菁華的消息。”

上輩子池悲風在聽到這個名字時依然恍惚了一瞬,或許是遠道而來的異教祭司沒理由騙他,或許是找遍中原不見人影其實藏身西域更說得通,或許是寧可錯過也不放過,總之池悲風答應得很爽快。

“五月十四,到長華東籬苑的慶春酒樓,曲菁華在四樓蘭笤雅間等你。”

她去長華祭拜荊常鴻,順便約來池悲風,以曲菁華的身份與池悲風見了一麵。也沒說些什麼,隻是簡單告了別,短短的幾句話,香都沒燒完半根。但就是從菜溫到菜冷的時間裏,沈幼菱無形間拿到很多東西,首先目睹變化的不是沈幼菱本人,而是蘭卿珞。

池悲風從他們見麵的酒樓趕回來,先去了迎仙教拜訪,他深知江湖規矩,沒有平白幫忙的好事,蘭卿珞卻道沈幼菱數月之前就離開了,至今未歸。蘭卿珞不明就裏,態度卻很和善,溫顏帶笑,幾句話便讓他躁動的心緒平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