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疆到邊蒼,趕路用了九天,這九天裏,沈幼菱一直在和池悲風討價還價。
“燭龍閣現在有兩處分舵,並入羅刹門,我會讓你們的地盤翻倍,俸祿翻番。”
“無須易主,燭龍閣的人依舊隻聽池閣主號令,所作所為,我一概不會幹涉。”
“連住所都不變,依然在邊蒼,池閣主意下如何?”
池悲風的回答通常是:既然如此?所以?然後?而且?大祭司還有何計劃?
直到第七天,池悲風才開出自己的條件,他可以為副,但孟垂青同樣要做羅刹門的龍首之一。沈幼菱懂他的意思,她這邊有荊琛,池悲風帶著孟垂青,如此一來,兩相製衡。
孟垂青的武功在其兄孟釗之上,孟釗提起這事時總是很驕傲,說小妹天生是練武的材料。雖說孟釗資曆深厚,但若論硬本事,選孟垂青比選孟釗更站得住腳。
驚天動地的一樁買賣,就在這個昏暗的馬車裏達成了。
池悲風辦事效率很高,在路上便吩咐孟釗安排好一切交接事宜,待回到總舵,燭龍閣幫眾已經聚齊,隻等池閣主宣布。
此事一出,武林上下莫不震動,而本該處於漩渦中心的沈幼菱,卻出現在了距離邊蒼千裏外的颻光,還被卷進了一場刀光劍影。
“姑奶奶的轎子你也敢劫——”
颻光是魚米之鄉,氣候養人,也養賊寇,二十來個水賊圍成一圈,中央是一頂榴紅四抬海棠轎。這夥水賊以地痞流氓居多,號稱“水龍”,雖然聽著威風,但沒什麼真本事,不然早就投奔颻光的正經幫派了。不過是仗著人數眾多,四處流竄,幹些打家劫舍的勾當。當地的虛白竹樓曾動手清剿過,隻是處理起來也頗為頭痛,清了一茬再長一茬,倒有些永無斷絕的勢頭。
水龍專劫喜轎,比如眼前這頂海棠轎,雖然沒有吹打送行的隊伍,但四角皆懸連月如意大珠燈,轎身金玉滿繡花好不輝煌,一看便非富即貴。
“姑奶奶?”為首的黑麵男子獅目一瞪,嗤笑說:“兄弟們瞧好了,都開開眼,看看是颻光哪位奶奶這麼大的排場!”
轎中人哎呦笑了一聲,嬌媚勾人的聲音不緊不慢:“區區颻光,可容不下你奶奶這尊大佛,沒出息便罷了,還沒見識。你拿颻光當洞天福地,我看來不過窮鄉僻壤,給我修座廟我都不稀罕來瞧一眼。”
這種妖媚入骨的尾音,話裏掛刺直紮肺腑的腔調,動輒便張揚到滿城皆知的排場,讓沈幼菱突然想起一個人。
不待細思,黑麵男子握緊砍刀:“好大的口氣!”
另一個水賊被釣得蠢蠢欲動:“大哥,別跟她廢話,究竟是誰那不得掀開簾子才能瞧,旁的話,咱們回寨再敘啊。”
四名轎夫見狀各自拔劍,穩居原地,牢牢護衛住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想是訓練有素的家臣。
沈幼菱本來在颻光的照花林迷了路,施展輕功站上一棵最高的古樹,想借地勢尋一條出路。不料站得高望得遠,卻見到另一樁紛擾。這種事沈幼菱早年間遊曆江湖時見過許多,江湖道義是一層,不能任由這些雜碎汙了颻光的水土,這是另一層。
沈幼菱足尖輕點,縱身躍入人群,抬腕直劈黑麵男子,意欲速戰速決。
“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壞我們好事!”
“大哥我來助你!”
其餘水賊見有人殺出,登時一擁而上,無紀律無章法,直奔沈幼菱後身而來。
這些水賊若兵分兩路,一隊纏住她,另一隊去搶海棠轎,抬起來就跑,現在也該跑出二裏地了。四肢發達卻笨頭笨腦,空有一身力氣,沈幼菱暗自歎息,刀過血潑,一掌斃了黑麵男子,揮腕平斬,又解決了兩個。
這群賊寇不知怎的,領頭人死了卻不奔逃,甚至愈戰愈勇,如瘋狗一般難纏。迎仙教講究身法詭譎,方圓三裏之內神出鬼沒,隻見刀光不見人影,最適合一對一單挑,或者擺擂台。如此水賊一窩蜂撲上來,四麵堵死,影響身位變幻,解決起來要耗些時間。
正當此時,一名白衣俠客從天而降,衣袍翻飛如曇花層疊綻放。俠客翩然落地,身姿輕巧,未聞長劍何時出鞘,隻見四下裏唰然雪光一片。劍氣如虹,直貫蒼穹,武學淺薄的水賊被磅礴劍勢所傷,個個吐血倒地,饒是沈幼菱閉關十年煉出深厚內力,也不由得後退三步。
青翠竹葉紛紛落下,有風吹過,清新空氣卷入鼻腔,沈幼菱見狀怔然立在原地,將歸刀也忘了收。
滿懷雪……這一式劍招名為滿懷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