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的師父是燕淮。
沈幼菱曾在長劍門見過這個人,腕上總掛著串青木佛珠的三師尊。燕淮身上最違和的點莫過於相貌年輕卻身居高位,他實在太年輕了,說是江浸月的兄長也有人相信,這樣的青年才俊卻能與楊將歸並稱長劍門師尊,簡直是年少有為的巔峰。
但在山下燕淮二字隻是個名字,其背後沒有關聯任何輝煌事跡。托了徒弟的福,直到江浸月下山曆練,名不見經傳的燕淮才漸有水花,按理說他不該與梅經巽有瓜葛才對。
難道江浸月還有第二個師父?
這不可能。
江浸月每個月的十五都會給師門寄信,連上輩子病逝的前一個月也不例外,她隻有燕淮一個師父,燕淮也隻有她一個徒弟。江浸月行走江湖這些年,對燕淮的質疑比對她自己要多得多,她聽見那些不懷好意的字眼時並不氣惱,耐心地解釋說不是這樣,我師父他很好,人很好,劍術也很好。
發自內心的信任與肯定不需要靠踩一捧一來證明,溫柔的話語比歇斯底裏的謾罵更有力量。在近乎相依為命的深厚羈絆麵前,語言發揮的效果最大程度受到限製,一切質疑都顯得那麼不堪一擊,平白增添自取其辱的羞愧感。
後來便沒有人自討苦吃了。
在沈幼菱的印象中,江浸月同樣為燕淮所認可。論劍大會上別說燕淮,所有師尊談及江浸月都是讚不絕口,長劍門上下分明是其樂融融,不像有隱情的樣子,可江浸月自十六歲起從未回過師門,燕淮也從沒下山找她。
——中間缺了一環,讓江浸月不回師門也無人覺得奇怪,讓燕淮不下山探望也是師徒常態。
這是沈幼菱沒有想通的,但每個人都有秘密,在不影響羅刹門的情況下,不必刨根問底。梅經巽是個頑皮老頭兒,尤其喜歡看熱鬧,人打架他愛看,狗打架他愛看,連鳥打架他都愛看。
如果事情無關燕淮,那就是梅經巽一時興起想要攪渾江湖的水。如果事情有關燕淮,連江浸月都被蒙在鼓裏,她便更沒有知曉的可能。左右都是不知道,幹脆放著它不去想,多一處總舵,對羅刹門沒有損失。
如今蔻美人代表花朝樓答應合作,荊琛拿下長華分舵,江浸月拿下湘水總舵,繁雜的事務讓荊琛與江浸月現今自顧不暇。倘若有人趁虛而入,他們很可能難以招架。
所以不能讓矛頭對準龍首,好給他們留出時間。
池悲風解決問題有自己的尺度,視情況而定,他可以循規守矩,也可以隻身犯險,但不會做出離譜得過分的事情。沈幼菱則不同,她以更直接的方式將武林對羅刹門的仇恨轉移到自己身上。
“誰殺了我,誰就能取而代之成為羅刹門門主,號令池悲風、江浸月、荊琛、蔻美人、孟垂青五位龍首。”
這不失為一種絕佳的解決方法,在沈幼菱有九條命的前提下。
“你瘋了嗎!”一黑一白兩道人影掠過,池悲風與蘭卿珞同時踏進門檻。
“我不會死在外人手裏。”
沈幼菱看上去雲淡風輕,能殺她的人很少,池悲風算一個,謝大算一個。外人殺死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內鬼才是最容易得手的。
“而且我的傷已經好了。”
沈幼菱動了動肩膀,以示自己早已痊愈。
“沒那麼簡單,”池悲風冷聲說,“敵人不止一個,他們不會有人一個個排隊和你單挑,而是提前埋伏,像謝府突襲總舵那樣一擁而上。除了永章謝府、魔教這些明麵上的敵人,隻要誘惑足夠大,已經聯手的幫派也會臨陣倒戈。要提防的不止初出茅廬等著拿你當投名狀的武林新秀,無名小卒也不會消停,他們合起夥來下手,處處刀山,片片火海,走到哪裏都是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