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雨幕驚變(1 / 2)

蔻美人先聽到打雷的聲音,沒有狂風也沒有預兆,隻是突如其來的一聲雷。絳色的轎簾遮下來,世界隻剩一條縫隙,她看到外麵的世界驟然亮起,:“剛才是不是打閃了?”

天光明滅,又是一聲雷,跟來侍候的婢女回答她:“美人,外麵下雨了。”

“下雨了?”她向外麵伸出手,感覺雨勢不大,但雷聲滾滾,忽明忽暗,那些過街老鼠慣會使陰招,這時候算計人可怎麼辦,“去問問現在場上是誰。”

婢女很快跑回來,回稟卻令人意外:“美人,現在場上是三龍首和黑街的謝三。”

蔻美人心一滑——荊琛,為什麼是他?

雨幕漸漸大起來,打發去看情況的小廝一個接一個,像排著隊回,又排著隊去。油紙傘在雨幕裏開出了擁擠的花,誰刺出去一槍正中右臂,誰打歪了一拳擦過麵頰,記在心裏的兩三個句子串起來,就是那邊擂台正在發生的。

不利的局麵讓人越聽越惱,絕對的壓製如白日見鬼,這大概是她人生裏最信任荊琛的一次,手裏攥著錦帕,終於肆無忌憚地把怒火歸結於旁人所致:“你們這些不會看戰局的,個兒頂個兒的沒用,給我去找五龍首,她看得明白。”

有風趁虛而入,呼啦卷起轎簾。她這時才覺得冷,下人遞進厚絨毯,她蓋在身上還是覺得不夠。春寒料峭,吹得她骨頭縫都泛著寒意。

怎麼會呢,怎麼會潰敗到如此地步?

蔻美人手裏拿著錦帕,白牡丹滾邊的轎簾不斷掀起來再放下。

“垂青怎麼還沒來,再去看看。”

“快些,快些去——”

路途不遠,孟垂青一路小跑,足尖踩在積水上如步步生蓮,好似一葉輕舟,水上的細碎浮沫推著她往前走。

“四美人,”眼下能救命的隻有蔻美人,孟垂青的話語焦急又倉促,“三龍首性命垂危。”

孟垂青說很不好,糟極了。一杆□□讓人無法近身,成了雨幕裏最好的防衛,明暗交替的光線簡直在殺人。荊琛恐怕此生都沒打過這麼絕望又憋屈的架,近不了身,他的武學完全發揮不出來,一口氣悶悶的,憋在胸口,最終化成鮮血從喉嚨噴出來。生死局是能殺人的,按在生死狀上的手印,成了荊琛的催命符,沒有人能插手讓戰局結束,他的脾性又永遠不會認輸。

這局較量就這樣一直一直打下去,像一場緩慢的處刑,這場雨也一直淅淅瀝瀝的下著,絲毫沒有要停的兆頭。

情況實在事與願違,她不知道該怎樣寬慰蔻美人,武林英豪榜上的荊琛畢竟排在第十一,和第八之間差了三個人。她想蔻美人或許是有預料的,隻是沒想到這場意外的電閃雷鳴,天勢和運氣一股腦倒向對手,偏袒得那麼徹底,像收回一個不該存於世間的生命。

軟轎旁停著一輛馬車,四角掛著羅獸花燈。車輿寬敞,足以容納四五個人,是給傷員預備的,萬一有走不動道的,上車就拉回去了。

驟雨不歇,海棠軟轎在路麵上像一朵飄搖的小小浮萍,蔻美人披著絨毯,冷得幾乎戰栗,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此刻看來如同鬼魅:“走吧,上馬車。”

聲音也是冷的,南邊的梅雨天,滲進皮膚的陰冷。有那麼一瞬間,孟垂青怕她會凍死在今天。

馬車駛向城東擂台,孟垂青在雨幕裏來回往返,紫袍下擺都能擰出水來,她滴滴答答上了車,到坐下,還是滴滴答答的。

不遠處傳來踩水的聲音。

荊琛回來時候,並無想象中的慘烈,他甚至拒絕了小廝的攙扶,在下人心驚肉跳的目光裏一步步走到馬車前。一隻纏著繃帶的手掀起轎簾,暗紅一片全是血。雨絲斜著刮進來,進來一個濕淋淋的,滿身血水混著雨水的東西。

荊琛在蔻美人怔愣的目光中一頭栽到她懷裏。

“我疼,我起不來。”

鈷藍色的羅獸花燈如漂浮在四周的鬼火,馬車叮叮當當開走了。雨打傘麵的聲音戛然而止,停歇得和來時一樣突兀,沈幼菱伸手不見雨絲,正疑惑這雨怎麼來得這樣巧,一直沒出聲的黑裘卻猝然開口:“貴派的二龍首江浸月乃楊掌門座下高徒,此番裁決,未免有偏袒之疑吧。”

蘭卿珞本來在楊將歸身側撐著傘,聽到黑街又生事端,再也忍無可忍,斥道:“楊掌門乃前任武林盟主,大公至正世人皆知,豈會因私情偏袒!”

“蘭教主倒是和長劍門走得近,”黑裘覷著一雙小眼睛掃向蘭卿珞,頓了頓才意味深長地繼續,“貴派的二龍首可並非尋常弟子,堂堂長劍門大師姐,若眾目睽睽之下輸了擂台,讓長劍門的臉麵往哪放?這並非蓄意包庇,而是人之常情。此次生死局事關重大,老朽身為黑街中人,對楊掌門接下來的裁決有所顧忌,亦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