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當中,光景最美最濃縮的時刻是黃昏。
西方天際堆滿了絢爛的晚霞,顏色不停變幻著,如同一場盛大奢華的魔幻秀。
橘紅,橙紅,桃紅,杏紅,石榴紅,海棠紅,緋紅,朱紅,赭紅……紅色是晚霞的基調,融合著血色的夕陽,仿佛要把整個天空燃燒殆盡。
晚高峰時期的街道擁擠不堪,t市主城區的幾條主幹道上,密集的車流堵得前不見頭後不見尾。
簡丹駕駛著自己的白色寶馬車,擠在滾滾車流中一寸寸地慢慢挪著。
盡管車速慢得像烏龜爬,她卻沒像鄰車的男司機那樣煩躁得罵罵咧咧。瑩白如玉的秀麗麵孔上,眉目始終靜如雨後。
夜幕四垂時,寶馬車最終徐徐駛入了市區某個鬧中取靜的高檔小區。
沿著小區裏綠意滿眼的林蔭道繞行一番後,簡丹在一棟小高層洋房的地下停車場停好車。然後乘電梯直接上到頂層,回到了自己家。
保姆毛阿姨已經做好了晚飯,正在客廳裏喂舟舟吃飯。
還不到兩周歲的舟舟,眉眼和臉蛋都長得很像簡丹,是個很漂亮的小男孩。
“舟舟,你看媽媽回來了。快叫媽媽。”
這個年紀的小孩一般看見媽媽下班回家了,都會興衝衝地撲過去撒嬌賣萌。但舟舟對簡丹的出現毫無反應,而是目光呆滯、麵無表情地坐在原地。
簡丹早已經習慣了舟舟毫無反應的木然。
俯下身親吻了一下孩子稚嫩的小臉蛋後,她接過毛阿姨手裏的碗筷,親自為孩子喂起了飯。
簡丹給孩子喂飯時,毛阿姨在一旁邊吃飯邊看電視。
這個時候很多台都在播新聞,她拿著遙控器按了一圈,最後定格在本市新聞頻道上。
“今天下午三時許,在老東門丹陽街棚戶區改造工程中,施工人員意外挖出一具人類的骸骨。警方接到報案後迅速趕到現場,經法醫鑒定,骸骨頭部有明顯的外力擊打痕跡,係被他人殺害後掩埋。目前警方已成立專案組偵查此案……”
這則新聞報道的第一句話衝進簡丹的耳膜時,她整個人驀地微微一顫,像是被一道細小的電流擊了一下。
下意識地扭過頭,她睜大眼睛緊盯著電視屏幕上的新聞畫麵。
那具骸骨剛從土裏刨出來,大大小小的骨頭顏色灰黑,零七八碎地堆了一地。
當年那麼高大的一個男人,死後腐了朽了,也不過就是一堆零碎亂骨而已——所有的肉身之下,其實都不過是累累白骨。
定定地凝視著那堆亂骨,簡丹的眼眸深處,泛起寒泉般冷冷的水光。
自從接手丹陽街骸骨案之後,任遠飛覺得自己一個頭有兩個大。
法醫的檢驗報告顯示,這具骸骨是男性,年紀在三十五到四十五歲之間,死因是顱骨破裂。根據傷口位置來判斷,凶手顯然是一個左撇子。
屍體埋進土壤後,整個腐化過程至少需要十年。
所以死亡時間絕對在十年以上,甚至可能是二十年或三十年,因為十年以上的枯骨跟二、三十年的也沒什麼分別。
除非是幾百年以上的骸骨,就可以用carbon14來驗證,否則很難確定死者真正的死亡時間。
一個已經死了幾十年的中年男人,時間跨度如此之大,證據線索全部為零。在埋屍現場也沒有找到任何相關身份證明,連死者是誰都弄不清楚。
這實在是一樁讓人沒法不為之頭大的案子。正因為破案難度大,所以案件被分局移交給了市局刑警隊。
任遠飛是市局刑警支隊三大隊的副隊長,正隊長郭偉民這幾天因為闌尾炎在家休病假,目前由他全權主管隊裏的一切工作。
支隊長把案子交給三大隊時,任遠飛一翻案卷資料就知道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按照慣例,他交代手下先調查近十年來本市所有失蹤男子的名單,篩選一下當中是否有與這具骸骨相符的人員。
辦案刑警花了好幾天功夫把近十年來的失蹤男子篩了一遍。
雖然從中篩出了幾個相關條件比較符合的人員,但是找到家屬進行了dna對比後,無一例外地都被排除了可能性。
對於這樣的結果,任遠飛隻能再往上追溯失蹤名單,讓隊員繼續排查近二十年來的失蹤男子。
骸骨案還沒找著一點頭緒呢,這天上午任遠飛上班後又接手了一樁新案子。
昨天晚上,一對在綠楊公園夜跑的男女走出公園後門時遭遇車禍。
一輛超速駕駛的黑色吉利轎車撞飛他倆後逃跑了,女的當場喪命,男的在醫院搶救無效身亡。
一開始,交警方麵以為這就是一樁簡單的車禍。肇事的吉利車司機先是超速撞人,繼而加速逃逸,極有可能是酒駕或毒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