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徑自走入一條狹窄小巷,身影一拐,踏上樓房內的水泥台階。
眼前的防盜門近乎是樣子貨,鑰匙擰轉,柯嶼走進門內,打開了吸頂燈。光線很暗,是慘白的,燈罩當初摘下來洗過一次,裏麵厚厚一層飛蟲屍體。
房子不大,七十平左右隔成了三室一廳一廚一衛,裝修簡陋,很多地方就是水泥板或者大理石板。
剛坐下手機就來電,經紀人麥安言在電話裏問:“到了?”
柯嶼“嗯”一聲。他上午去公司開會,下午自己坐公交回來。從市中心到這兒,轉三趟,車程兩個半小時。麥安言垮著個臉:“我的哥,采風真沒必要到這地步。”
他接了部文藝片,片酬不高,但劇本很喜歡。導演唐琢算是個新人,兩人定角色時聊了一宿,柯嶼看出了導演的野心,導演看出了他的尚可救藥,最後一拍即合都挺期待,隻有麥安言氣得夠嗆,因為柯嶼接完角色就說要下去采風,完了隨便一收拾就在一破城中村安營紮寨了。
柯嶼從塑料袋裏把新買的促銷生活用品一一碼好,明顯敷衍地對麥安言說:“好的。”
麥安言雞同鴨講,提醒道:“你注意點,不要被粉絲認出來。保鏢助理一個沒帶,到時候我看你怎麼辦!”
電話中沉默了一個呼吸,麥安言直覺不好,狐疑地問:“你不是已經暴露了吧?”
柯嶼不是演技派,雖然一直在演戲,但屬於介紹詞寫“青年演員”都會被群嘲的那種——但他同時也不是流量,話題度跟那些偶像藝人不能比。
麥安言自認柯嶼的路人盤還沒下沉到這份上,他在城中村相對還是安全的。
柯嶼支著腮,眼裏有一點笑意:“等公交的時候聽到兩位女觀眾的指教,受益匪淺,出於禮貌拉下口罩對她們表示了感謝。”
麥安言一聽血壓就要炸,打手勢指揮助理nancy搜他的微博廣場,邊對電話求饒:“這樣不行,我頭發要掉光了!一個月太長了你行行好,一個星期夠了吧我的哥哥?”
他就差沒明說了——
以柯嶼的悟性,在城中村住一年也未必能演出那個勁兒。反正都是爛,何必過多投入成本?要知道為了這一個月他推了八個通告!
柯嶼把手機夾在耳下,解放雙手開始拆新買的保鮮膜的包裝,又是一聲“好的。”
他的好的,基本上相當於“知道了,但我不聽。”
麥安言察覺出他想掛電話的念頭,見縫插針地“哎——”了一聲,飛快地說:“明天晚上gc文娛有晚宴,繼承人親自出席,你記得過來。”
柯嶼花了兩秒確認了一個事實,指明道:“我沒有gc的項目。”
麥安言痛心疾首:“我有!”
“應隱會過去。”他想了想,“應隱的新電影是gc投資的,她是一線女星,夠了。”
麥安言知道他不喜歡應酬。
之前柯嶼已經表露過解約的意向,他其實有點怵了,不太敢擰著他去飯局酒桌。但gc的地位不同,他苦口婆心:“gc十二月份要開發布會,圈內已經有風聲了,‘明銳’計劃明年投資和規模都會升級,到時候會有一堆好本子好項目好導演遞過去,你去見見沒你壞處!”
柯嶼從沙發上起身,開始歸置那些拆了包裝的日用品:垃圾袋、保鮮膜、消毒水、洗衣粉,薄薄的刨花板櫃子開開合合,他沉穩地說:“gc繼承人,是之前圈內很多傳聞的那個?”麥安言在電話那端張了張嘴,柯嶼沒給他解釋的機會,直接明說:“他喜歡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