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個貧民窟的。”
商陸瞥了他一眼,“小枝。”
裴枝和瞬間閉嘴。
西服套上,商陸又從衣櫃裏取出一條絲巾。到底年輕,且是搞藝術的,他不喜歡過於正式的穿著,常用絲巾代替領帶。裴枝和走上去,“我幫你。”
他才一米八不到,商陸都近乎一米九了,不得不彎腰低頭遷就他。香水味漫入鼻尖,裴枝和屏住呼吸,忍住越來越燙的臉頰溫度,嫻熟地幫他打好了結,又幫他理了理領口、撫平衣襟。
“上次明寶看到我給你打領帶,私底下偷偷問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了。”他開玩笑地說,眼眸垂下。
商陸一點尷尬都沒有,諷笑一聲,一副混賬哥哥的模樣:“我看她是欠打。”
“搞藝術挺多gay的,我們樂團一半一半。”
商陸沒聽出他弦外之音,隻點頭道:“是很多,很正常。”琢磨出一點不對勁來,盯著裴枝和問:“是不是有人追你?”
裴枝和淡淡道:“多的是。”
商陸斟酌著:“如果被欺負了就告訴我,”他知道裴枝和脆弱易碎的外表下有顆驕縱高傲到天上去的心,補充道:“不過,就算不喜歡,你也不要歧視他們。”
裴枝和:“……”
幹你娘的歧視。
“怎麼會歧視,”他定了定神,“你呢?演藝圈應該也很多吧。”
“我?”商陸失笑,“我要是找了個男朋友,商明羨才真要把我腿打斷。”
“你從來沒交過女朋友。”裴枝和不甘心,“他們就不懷疑?”
商陸抄起手機和車鑰匙,慵懶戲謔的聲音隨著走動穩穩傳入裴枝和耳中:“不好意思,談戀愛不如拍電影。”
除了必要場合,他不常穿如此正式的著裝,裴枝和盯著他的背影,又見他轉過身等了他一會兒,嘴角含笑。倫敦薩維爾街的hunts/man每年三次美法巡回,商陸的西服都在這裏定製。一米九的個子被剪裁完美包裹,袖扣奢侈低調,和他整個人的氣質一樣,有一種古典又高貴的現代感。裴枝和久未和他約會,直到侍應生為他拉開椅子請他入座,他才回過神來。
刀叉與瓷碟偶爾發出清脆的磕碰聲,商陸吃飯時話很少,裴枝和不得不主動問:“你確定要回國發展?”
“嗯。”
“法國有什麼不好?歐洲獨立藝術院線那麼成熟,審查也更包容,你想拍什麼片子都可以,何況這幾年的大師班,你的導師也都在歐洲——”我也還在歐洲。
商陸兩指夾著按住高腳杯,嫻熟地輕晃醒酒。紅酒在杯壁掛上複又滑下,他注視著沉吟,“我不喜歡在另一套文化體係的凝視下做內容。你知道我欣賞的始終是東方式的內核,道德、人倫、生死觀和人生觀,這些形而上的東西我願意回到中國的語境下去探索,也隻想探索東方語境下的這些命題。”他頓了一頓,“小枝,我的事業注定在大陸。”
裴枝和放下刀叉,垂目盯著餐盤,“那我呢?”
商陸理所當然地笑了一聲:“你當然要留在歐洲了,我的首席。”見裴枝和情緒消沉,他握住他搭在桌麵上的手:“怎麼,不舍得我?我保證,每年你回香港時,我都一定在。”
商家和裴家世代交好,裴枝和比他小兩歲,卻比他更早地在歐洲求學,孤單堅韌而令人心疼,他習慣了像對待商明寶那樣遷就他。想到他在裴家的處境,又難免多了一絲憐憫。他知道,裴枝和是因為跟他交好的緣故,才在裴家過上了比小時候更好的日子。他一回國,裴枝和有不安也是正常。
裴枝和深呼一口氣,知道留不住他,滿含苦澀地問:“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國?”
商陸沒有猶豫:“這周就走。”
“這麼快?”
“不快,布宜諾斯艾利斯一個月完成評審和公示,”商陸勾起唇角,自信而從容:“我要在結果出來的當時就找到我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