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嶼收斂了語氣,縱然是漫不經心的眼神,但語氣卻嚴肅:“應隱,你對愛情的定義是什麼?新鮮的皮肉,永遠光鮮的外表,永不褪色的美麗?”
“確實,”應隱聳了下肩,“我可沒指望找一個等我年老色衰的時候還能繼續愛我的男人。”
柯嶼沒想教育她,隻是抿了下唇,“萬一呢。”
正式定妝那天,柯嶼到得很早。老年妝屬於特效妝,裏三層外三層地打底、描繪、根根勾勒出臉上的皺紋溝壑,他在梳妝台前一坐就是三個小時。
相比起來,阿柔的造型和妝發都很簡單,長直發披肩,眼睛畫成日係的大杏眼,臉上的一切色彩都很淡,讓人以為她是素顏,透出一股清新不矯作的甜美。
她過去時,柯嶼的大化妝間裏已經有許多人,攝影師、妝發、造型、各種助理、攝影、燈光,都在。有的在打理戲服,有的在拍攝花絮,有的是等著校對燈光攝影,以確認妝容在拍攝環境下是否合格。
偌大的空間裏有條不紊,但商陸不在,在另外的棚裏盯布景。
“其實柯老師的骨相這麼好,”化妝師麥琪笑著說,“就算老到了八十歲,也還是很帥的老爺爺。”
“年輕時候帥也就算了,到老了也要比別人帥?”聶錦華環視一周,“這老天是不是對我們太不公平了?”
眾人都笑起來,“確實,沒處說理了都!”
“maggi,我問你,”聶錦華出難題,“每個帥哥臨老臨老,都不會變醜嗎?”
“骨相好的就不會,臉上掛得住肉,眼睛再精神一些,出去跳廣場舞就還是被老太太爭著要微信!”
“那你看我們商導骨相好不好?”
“……”麥琪的化妝刷忠實地停頓了一瞬,聽到柯嶼很輕地笑了半聲,忍住了,重又回到從容安然的模樣。
因為合作了無數次,都很熟了,麥琪無辜地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
“商導骨相也好,”麥琪無奈地說,“也是耐老的長相。”
聶錦華真是個能拱火找事兒的,“嘶,”他摸了摸下巴,“你這麼一說,我就有點好奇了。”
商陸推開門進來時,屋子裏赫然爆發出一陣起哄,聶錦華指著他:“你看,這不就來了!”
他怔了一下,半笑著問:“怎麼了?”
柯嶼從鏡子裏看他,他今天穿的白襯衫是之前他送的,不像商陸自己的私服那麼時尚淩厲,實木紋的扣子反而看著很溫潤。他穿得也隨意,扣子解到了脖頸之下,長袖鬆垮地挽了兩挽,下身一條淺灰色長褲,被同色係的皮帶束在腰間——整個人看著都好說話了許多。
柯嶼默默地反思,莫不是今天穿了這件襯衫,才給了他們造反起哄的勇氣?
“剛跟柯老師打了個賭。”聶錦華開始跑火車,一邊拚命給柯嶼打眼色。
柯嶼:“……”
看來他現在畫了半個老年妝,也看上去很好說話,……給了聶錦華拉攏搞事的勇氣。
商陸走入化妝間內,先從鏡子裏看了眼柯嶼,問:“什麼賭?”
應隱快笑死了,柯嶼臉上沒表情,卻是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
你還問。
快別問了。
麥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抓著刷柄的手都要抖了。
蒼天啊!她為什麼要多嘴!
她會不會成為華語電影界第一個因為給導演化醜妝而被封殺的!
聶錦華環視一圈,嚴肅、正經、宛如一個荷官開牌般認真地宣布:“賭你也畫個老年妝,看你們兩個誰老了更帥。”
商陸:“……”
看向柯嶼的目光簡直痛心疾首了,“……你什麼時候這麼無聊了?”
柯嶼垂首扶了下額。
“肯定他帥。”商陸終結賭局,“誰輸了?”
“柯老師輸了。”
商陸:“?”
“他賭你更帥。”
柯嶼隻好說:“他們逼我的。”
“賭注是什麼?”
柯嶼認命地說:“輸了的人做一百個俯臥撐,發微博。”
商陸:“……………………”
“打住——”聶錦華製止住他改口的念頭,“我們誰說了都不算,就得畫上,看一看,比一比,才好投票,大家說對吧!”
套下在這兒呢,此起彼伏地都說:“對!”
“那什麼,”商陸咳嗽一聲,“我忙。”扭頭就要出去。
斯蒂芬也來湊熱鬧,與翻譯一同在門口堵住了,哈哈笑著說:“你忙什麼?不是說下午沒事了嗎?”
“哎!沒錯!”聶錦華帶頭鼓掌,“斯蒂芬老師七十三了,貨真價實是真帥!”
商陸隻手扶著門框,無可奈何地垂首笑了一聲,由他們去了:“行,畫吧。”
麥琪脫不開手,反倒是身旁觀摩的兩個徒弟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什麼叫初生牛犢不怕虎,麥琪隻好硬著頭皮吩咐:“去吧,拿商導練練手……仔細點!”
商陸溫和地一笑:“別緊張。”
兩徒弟:“……”
好可怕!
賭局好玩,但化妝過程漫長而磨人,進入狀態以後也沒人說笑了,看熱鬧的也看累了,都出去找地方午休起來,偌大的房間隻剩下在化妝的數人,和一個忙著打遊戲的應隱。連拍花絮的攝影師都貓地上打起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