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種賺信息差的方法,會不會觸犯法律?”範啟明有些擔憂地問。“放心吧,絕對不會的。你想想,你買了一個東西,發現不喜歡。但這個東西還是新的,我把東西按照市場價的8折收了,再用市場價的9折,轉賣給需要的人,怎麼會犯法呢?”範啟明點點頭:“那我怎麼知道,誰會有不需要的東西呢?”“進口企業,在申請每年的進口配額時,總是會多一點出來,這是常規操作,就怕不夠賣嘛。你要做的是,去你大舅哥那邊打聽,哪些公司配給了進口指標,是多少。我再去這些公司內部打聽,他們的進口指標有沒有用完,如果沒有用完的話,我就把東西弄回來,找到買主賺點差價。批發總比零售要便宜點,我們賺的就是這點辛苦錢。”陸硯分析到。範啟明點點頭,如果是這種流程,那他們就不會觸及高壓線,隻不過需要一點內幕消息,再加上很高的操控能力。三天之後,範啟明把省裏今年有資格進口的公司名單,都弄了過來。陸硯拿過來一看,全部都是大型進口國企,有幾個還是中字開頭的。由於有範啟明的引薦,沒費多大力氣,陸硯就找到了其中一家企業,見到了進口部門的負責人——孫部長。“小陸啊,你今天來這裏,有什麼事情?”孫部長是範啟明嶽父的學生,自然把陸硯當成了圈子內的人。“孫部長,你看每年咱們公司,都有一些用不完的進口名額,東西進來了,想賣出去就費勁了。不如考慮下,把這些都打包,一起賣給我吧?”陸硯開門見山地說。“小陸,雖然每年都會多一些,但也就是一些微量超額,不到1%。你要知道,如果超額多了,輕工業局那幫人,可不會饒了我們。這點量,內部隨便就消化了。”孫部長如實回答。“可是,據我所知,去年的貴公司多進口了一台挖掘機,到現在也沒賣出去。”陸硯指出。他這個消息,還是從範啟明的規劃局那邊了解到的。孫部長有些尷尬地笑了:“是的。我們隻負責成批出口,又不負責零售。那些工程局說要多少,我們就進口多少。可上次,十一局本來隻要8台挖掘機,卻弄錯了,報了9台上去。結果進回來了,他們不要了。說一台挖掘機要十幾萬,他們沒那麼多預算。這可把我坑苦了,現在那台機器還在倉庫裏呢。”孫部長耷拉著眉頭說。“孫部長,我們是專業銷售公司,最擅長麵對市場了。你這個挖掘機,放我這裏賣,是再合適不過了。”陸硯勸說到。“真的,你真的能賣出去嗎?”孫部長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自然能賣出去。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陸硯微笑著。“我懂,如果你能幫我賣出去。以後有超額,都給你了。”孫部長大方地說。其實,每年的超額,如果是洗衣機、冰箱、電視這些電器或者家用品都還好辦,係統內部就消化了。可每年的進口產品多達幾千種,哪裏能什麼都消化得了呢?有時候得托好多關係,費老鼻子勁兒,才能把東西賣出去。有時候還得倒貼人情,太不劃算了。“那孫部長,一定要給個底價喲。”陸硯說到。“你放心,能把這東西賣出去,我貼點錢都行。”孫部長苦笑道。陸硯心裏樂開了花。85年農村的基建事業已經興起了。一個村裏最有錢的那批人,都會蓋樓房。城裏人呢,有的買了城郊的地,也會自己蓋房子。從這時候開始,就有膽大的人,開始拉上一批工人幹活,自己做包工頭,其中就有孔有剩的叔叔。剛進了村裏,就遇到他那群狐朋狗友。“看我給你們帶什麼好東西了。”陸硯拿著從省城裏帶回來的新鮮玩意,遞給了孔有剩。李建德一把搶過去,不肯撒手。他沒玩幾分鍾,孔有剩又一把搶了回去。劉向軍憨厚地笑笑,沒有去搶。但很明顯,他也想玩。陸硯拿回來的是日本產遊戲機,裏麵的這款遊戲,堪稱格鬥遊戲的鼻祖。遊戲機是孫部長在跟他告別的時候,送給他玩的。孔有剩愛不釋手地摸著這款街機,笑開了花。年輕人,學東西就是快,剛上手沒幾分鍾,這小子就玩得很熟練了。“行了,行了,快還給我吧。”陸硯伸手想把遊戲機要回來。“硯哥,給我玩一會兒唄。”孔有剩根本不想還。陸硯一把抓過機器:“給你玩可以,送你都行。但我有個事情要你幫忙。”“啥事?你說唄。”孔有剩貪婪地盯著他手上的遊戲機。“我這裏有台進口產挖掘機。你跟你叔打聽下,他們施工隊要不要挖掘機。要是這事能成,這遊戲機就送你了。”陸硯大方地說。“沒問題,我現在就去找我老叔。”說完,孔有剩就走了。陸硯回了家,已經快一個星期沒回家了。他還怪想念家裏人的——特別是恩人清溪。“清溪,我回來了。”陸硯到家,第一個跟媳婦打招呼。沈清溪對他笑笑,仍舊洗著盆子裏的衣服。“幹嘛費這力啊,趕明我給你買一台洗衣機,就不用手洗了。”陸硯看著沈清溪笑著。“洗衣機?我們這裏連自來水都沒有,怎麼用洗衣機啊?再說,電費也貴啊。”沈清溪抱怨說。萍萍看到哥哥回家了,走過來看熱鬧。“萍萍,我今天教你的字,你都學會了嗎?”沈清溪對著萍萍說。“嫂子,我記住了。就是人口手嘛,都寫了十多遍了。”萍萍逞強地說。陸硯惋惜地看著萍萍。家裏欠了很多外債,方秀英沒打算讓萍萍讀書。可萍萍很聰明,什麼東西一學就會。陸硯,可決不允許家人身上發生這種遺憾的事。“媽,是不是該送萍萍上學讀書了?”陸硯跟媽建議。“我這一輩子大字不識,去城裏連廁所都找不到。我可不想女兒也跟我一樣。可硯娃,你知道,村小學一個學期要20塊呢。6年小學得多少錢啊?”方秀英愁苦地說。“媽,這都是小錢。萍萍要是讀書出息了,以後考上大學了,能掙很多錢。”陸硯說著,從兜裏掏出去城裏剩下的20塊錢,遞給了媽:“媽,這是你的那筆錢,明天就帶萍萍去報名吧。”母親點了點頭。萍萍一聽有學上,開心地抱著嫂子“哇哇”叫。“硯娃,你前幾天才還了人家200塊。這幾天到哪裏又弄了20?”方秀英有些疑惑。“媽,你放心,你兒子最會賺錢。以後有你享福的。”陸硯眼睛一熱,動情地說。“孩子,你要是早點這麼有出息,你爸也不會走那麼早。”方秀英撩起圍裙,擦了擦眼淚。“好了,傷心的事不說了。快來看看,我給你們帶什麼了?”陸硯打開了隨身帶的提包,把禮物拿出來,遞給三個人。“真好,我有筆和本子了。”萍萍開心地繞著媽媽轉。“硯娃,我都一把年紀了,你給我買這幹啥?”方秀英拿著一盒染發膏,有點害羞。不過嘴上這樣說著,卻是開心地收下了禮物。方秀英才40多歲,頭發已經白了一半了。雖然她是農村婦女,但她也愛美。沒事的時候,對著鏡子梳頭,也時常感歎怎麼老這麼快。陸硯看見,就記在了心裏,給母親帶了染發膏。沈清溪拿著羊絨圍巾,不知道說什麼好。那個年代,年輕女孩都喜歡戴圍巾。但幾乎所有人的款式都一樣,是黑紅白的條紋款,而且是腈綸材質的。陸硯送給沈清溪這個圍巾,是一條紫色的,羊絨材質的。這個顏色看起來很華貴,裹上更是輕柔保暖。沈清溪雖然不懂材質,但她看得出來,這條圍巾,比村裏女孩子待的要高檔不少。她拿著禮物,心裏很感動,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天氣都熱起來了,戴什麼圍巾啊!你把這條圍巾退了吧。家裏還欠那麼多外債,不想著還錢,要這玩意幹嘛?”沈清溪板著臉說。“清溪,你小瞧我了不是?這個禮物你放心收著。那點外債,我下個月就能還完。”陸硯篤定地對她說。陸硯心裏難過的不得了。這個前世給她溫暖的恩人,以前隻是覺得她是個好人。現在在一起生活,他才體會到,這個女孩心地太善良了。男人家的外債,跟她毫無關係,她竟也為此操心。陸硯啊陸硯,你得更加努力地賺錢,讓她過上好日子。剛吃完晚飯,孔有剩來到陸硯家裏。“硯哥,給你說個好消息。那台挖掘機,有人要了。”孔有剩激動地說。“誰,你叔嗎?”陸硯很驚訝,這麼快就有了消息。“那哪能啊?我叔是個小包工頭,手裏可沒那麼多本錢。”孔有剩撇著嘴。“那是誰要啊?”陸硯眯起了眼睛,好奇地問。“是市裏最大的那家建築公司,老板叫潘清源,人稱老潘。”孔有剩帶著羨慕的口吻,“明天我叔叔陪你,直接去跟老潘談吧。”“我這裏隻有一台?”陸硯表示。“沒事,先把這一台賣給他。老潘接到了一個市政工程的項目,要做三年,可挖掘機不夠,還差兩台,想賣買不到,想租呢,又不穩定,他每天急的跳腳。”孔有剩說,“這都是私下聽我叔說的,老潘可不想你知道。”陸硯明白孔有剩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從口袋裏掏出那個街機:“拿去吧。遊戲雖好,可不要貪玩哦。”孔有剩千恩萬謝地奪了街機,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