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廚房已經傳來陣陣水聲以及鍋碗瓢盆的聲音,遙望著半亮的窗外,隱隱約約的人聲傳進耳朵。馨悅舒服地蹭了蹭床單,伸了一個懶腰。本來正常的動作,讓一個9歲的孩子做起來,硬是有種慵懶嬌憨的感覺。
穿好格子短袖和牛仔背背裙,馨悅踩著拖鞋慢慢地下樓。看到了廚房中漱口的父親,一如既往的喝三口水,吐一次泡沫,真是令人懷念的小習慣啊。
一隻手扯著父親的一角,另一隻手懷抱著父親的大腿,馨悅揚起小臉,幸福地蹭著爸爸的手臂。
唐連平低頭望了望撒嬌的女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養成的蹭人的習慣,但是不可否認地,看起來就像一隻小貓一樣。愛憐地揉揉女兒的腦袋,唐連平從胸前的小包裏拿出了五角錢塞進女兒牛仔裙的包中,“等會去外麵吃點早飯啊,中午還是吃點清淡的,病早點好,也少耽誤點學習。”
“知道了啦,人家一直都很懂事的啦!”馨悅皺了皺小鼻子,不滿地多蹭了幾次,才爬上自己專屬的小板凳,拿出自己的小杯子小牙刷,開始了父親漱口姿勢的模仿秀。一模一樣的動作,父女兩個一高一矮,倒是分外和諧。
90年代的物價還不算太高,家門口馬路對麵的早餐店,仍然是小碗米線五角,大碗米線1元。滿滿地肥腸,彈性十足,和前世一碗10多塊的肥腸米線比,簡直就是有檔次多了。
馨悅捧著小碗,吃的一臉滿足。可愛的吃相,使得路過的人都覺得有食欲了。
賣早餐的王阿姨早就和馨悅一家人都混熟了,基本上一年的早飯全部都包在了這裏。如今看著小女孩一副美味的表情,這是正好的廣告啊。一時興起,開始大聲吆喝:“賣米線了啦···五角一碗,大碗一塊了啊!”
“噗··”馨悅一嗆,差點把嘴裏的湯噴出來。額,在嚴謹的食堂呆久了,賣飯大叔大媽拿喬得很,麵對學生哪還有什麼熱情,沒有不耐煩已經算是好的了。如今,看著興致高漲的王阿姨,馨悅差點直覺性的將“不許喧嘩”的校規拿出來了。
尷尬地擦了擦嘴,馨悅自覺地將飯錢放在灶台旁邊的小盒子裏,給王阿姨說了聲再見,便往中心公園的方向走去。
那兒年代的早上,中心公園都是滿滿的人。喝茶的、下棋的、散步的大爺大媽們都喜歡在那裏。還有些有點兒文化底子的老大爺,喜歡帶著自己的古箏放在石桌上擺弄,當然也有把自己當成書法家,在公園討論著墨寶的知識分子。
馨悅今天去公園,是為了找一個人。前世的時候,總有一個老大爺喜歡一個人坐在偏遠的地方彈琴,因為是後來搬遷過來的,所以當地的老人也不認識。以前,雖然是愛著古典風情,但是小時候還沒有去學樂器的意識,後來上了大學後,發現周圍的同學都是多才多藝,然後也去報了個古箏班,雖然沒學多久就出事了,但是好歹是有些基礎的。
如今,隔著老遠,馨悅靜靜地看著老人如同撫弄著自己的朋友一樣,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曲高亢卻指法較為複雜的《將軍令》便迎麵奔騰而來。遙指,花指等各種華麗的技巧一個接著一個,真是讓目前還在學著《瀏陽河》的馨悅頗為敬佩。
一曲完了,老大爺閉著眼睛,凝神了一會兒才緩緩收手,平緩下氣息。
馨悅打量了一會兒,見老大爺暫時沒有繼續彈的意思,便走到大爺麵前,糾結了半天,拋去了前世年輕人的時尚用語,老老實實地打了一個招呼:“爺爺,早上好!”
老大爺打量了馨悅半天,表情滿是嚴肅。過了一會兒,臉色才緩和下來:“看著你這娃兒還是個懂事的,怎麼,對古箏有興趣?”
馨悅滿臉愉悅地點著頭,表現出女童的天真,“爺爺,我以前也學過一點兒,但是沒有爺爺彈得好,爺爺的花指和遙指彈得響亮有力,我的花指就柔柔的···”說完後還委屈地瞄了古箏幾眼。
“哦?小女娃學了多久了?”老大爺略感興趣到,這個公園裏如今還隻有這個小女娃算是知道一點古箏了。
馨悅默默地數了數在大學學琴的日子,大概半學期吧。“隻學了2個多月,可是家中有困難,便沒有在學了,而且因為沒有琴··之前老師講了《瀏陽河》,但是還沒有練習過。”
“才兩個月啊···”老大爺不由得歎了口氣,本以為也算是忘年知音了,但是才學了兩個月古箏的小娃,估計也沒有什麼深刻的心得吧,而且,這個年齡的小娃終究是太小了。
“爺爺,馨悅有一個不情之請,可以教教馨悅嗎?馨悅真的很喜歡古箏,但是爸爸媽媽掙錢太辛苦了,那些冤枉錢花不得···”馨悅直直地看向老人,眼中滿是執著和認真。
老人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最後將目光集中在馨悅的手上,見馨悅雖然手指細嫩,但是倒是比一般的孩子修長一些。
“既然學了幾個月,先彈彈再說,彈得不好就不教了,老頭子還想過幾天安生日子呢。”老人一點兒都不客氣地說著,但是還是起身將座位讓給了馨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