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秘境, 玄海之濱。

池舟舟被傳到了一座江心孤島之上。

一江秋月,蕭瑟入骨,夜風夾糅著迷霧裏的寒潮, 吹亂了池舟舟的發絲, 也吹散了她好不容易生出來的少女心。

她向遠處眺望, 看到霧中有一團橘色燈火搖曳行來。

進了, 池舟舟才發覺那是一葉扁舟, 船頭背對著她站著一位撐杆的老漁夫,池舟舟暗暗彙集靈氣,覺得這人有幾分眼熟。

老漁夫先她一步開口道:“仙姑,攪擾了, 我家主人邀您上大船聽曲兒。”

池舟舟倒是沒忘來之前幾位掌門對海天秘境的描述, 秘境主人的老巢?這種撞大運的事一般都是留給荀杉墨或者葉桑這樣的主角來完成蛻變的, 關她毛事。

她衝撐船的笑了笑,本想說不必了, 臨到頭不知為何, 戴著指環的右手不受控製地抓起一把亂石, 在江水上投下一連串波瀾。

池舟舟愣了一下, 看出點不對勁來。

“打水漂”這遊戲她玩得不在少數,很輕易就看出來這一把出去力道和角度之刁鑽, 不說破個吉尼斯世界紀錄吧, 至少也不該是見水就沉的狀態。

除非這江水不對勁。

那劃船的依然背對著池舟舟, 靜靜手握長杆站立, 池舟舟這才察覺出點怪異來——這個人打剛才過來,一直是在倒著劃船。

她被自己這個發現嚇了一跳,夜半江流之中,愣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右手上的紅琉璃微微發亮。

池舟舟沒有注意到, 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道:“勞煩您前麵帶個路了。”

背對著她垮下雙肩的老漁夫這才回過神,幽幽道:“仙姑客氣了,請上船。”

池舟舟硬著頭皮登了船。

老漁夫如來時一般倒撐一杆長篙,破開迷霧,船頭掛著的橘黃燈火略顯昏暗,明滅之間似乎還放出一股帶有異香的煙霧。

池舟舟很快就聽到遠處傳來的,逐漸清晰的管弦絲竹之聲。

沒一會兒,別的音聲都淡去,隻剩下一道婉

轉柔和的琵琶聲。轉軸,撥弦,便流淌出十分情意綿綿。

池舟舟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白居易的《琵琶行》。

莫非是個帶著一身愛恨情仇,載滿修真界故事的鴻門宴?她甚至已經腦補到了一個絕美的姑娘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楚楚之姿。

小舟終於搖晃著接觸到一艘三層的畫舫,麵積足以和方才的孤島相媲美。老漁夫伸手請池舟舟先行,與此同時,琵琶聲也突然掐斷了。

既來之,則安之。

池舟舟抬腳邁上畫舫時,最高處的珠簾響動。

她站定仰頭去看。

舫內的燈火透出來,打在那人一頭披散下來的墨發上。一襲青衣,懷中抱著一柄琵琶,除卻麵上覆著沒什麼大用的輕紗,與先前在鳳凰鎮並無任何差別。

池舟舟眼睛差點瞪出眼眶。

不是,現在這是怎麼個情況。

難道海天秘境還有群眾演員?不可能,就晏缺那一張驢臉,誰敢去拜托他當群演。況且,他要是來,應該不會瞞著自己。

池舟舟一邊想著,一邊試探著衝高處的人拋了個飛吻。

那人似乎有些詫異池舟舟竟然會主動來打招呼,怔了怔,輕笑一聲衝她招手:“進來,舟兒。”

舟,舟什麼玩意兒???

就憑這倆字,我他媽立馬判定你就是假的。

真正的晏缺,可以喊舟舟,但絕對不會喊她舟兒,池舟舟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有那個笑也不太對勁,晏缺的笑更沉一點,就算笑也不會完全卸下那身孤傲。

池舟舟點評著點評著,發覺自己對晏缺的評價好像也不太對勁,非要說,就像是帶了一層粉絲濾鏡。

嘶——

她搖搖腦袋,撥開珠簾,抬腳邁進畫舫之中。

她一進門,便被各式各樣穿著仙氣的美男包圍了。這些人應當就是之前在江上聽到的絲竹管弦聲的彈奏者。

此時,他們將池舟舟好聲好氣的迎進來,安排在客座上,又是添酒又是剝水果的,讓池舟舟整個人都雲裏霧裏,不明所

以。

三樓那位假晏缺就在這時順著扶梯下來,懷中依然抱著琵琶,借用晏缺那雙深情的眼眸緊緊扣著池舟舟。

池舟舟正把頭埋在一位白衣男子雙臂之間。

假晏缺皺了皺眉,走得近了,才傻眼起來。

隻見白衣男雙手高舉好大一塊切好的冰鎮西瓜,池舟舟這位大爺連碰都不帶碰的,隻負責埋頭啃瓜。

這一屋子人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人。

不為男色所動的人,很多;但是他媽的吃瓜跟吃麵一樣吃出“吸溜”聲,再抬頭隻剩下見了白的瓜皮的這還是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