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紅得不太正常的唇瓣微微勾起,“你終於來了,這個月的藥帶了沒?”

鍾潭江放下的心再次提起,他像是聽錯了一般,“什,什麼?你不是放棄她了……不對,你還沒清醒?!”

青年醫官死死握緊拳頭,怒視著黑暗中的好友。

“秦望生,黎止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藥,你他娘的瘋了!沒救了!”他一腳踢翻了麵前散落的藥瓶,‘乒乒乓乓’摔在不遠處的牆上。

他很清楚,王宮那些人針對黎止的陰謀能順利進行,說明秦望生是默許的。

如若這位看似柔軟、幹淨的小王子不允許,網上的輿論在冒出的一瞬間就會被掐滅。

鍾潭江本以為秦望生默許這一切,是因為他終於看透了那位上將的冷漠、終於清醒了。

可他乘興而來,好友見麵的第一句就是問他索要藥物。

他並不想給,但看著好友那雙冷冷的固執的眼眸,他長歎一聲,從隨身攜帶的小藥箱的隱秘夾層中取出一支藥劑,扔給秦望生。

拿到藥劑後,秦望生扯了下唇角,長睫覆著黝黑的瞳仁,顯得脆弱而乖巧。

“謝了。”

他說著,擼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到透明的小臂;

隻見那節能看到淡青色血管的小臂內側,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孔。

有的痕跡已經很淡,有的針孔處還帶著淤青。

秦望生就像是看不到似的,翠色的瞳仁如一潭死水,將藥劑針尖紮入內側,一點點將管中的液體推入體內;

抽出針尖時,一滴猩紅的血珠從針孔溢出,襯得那片皮膚更觸目驚心。

生長抑製劑。

大約二十年前就被徹底銷毀的一種藥劑。

注入者可以抑製身體的分化和生長,將身體的狀態停留在十五歲左右——也就是第一次分化之初的狀態。

後因這種藥劑對身體負荷極重,且違背了人道主義所謂的自由生長,約在二十年前被徹底禁用。

從秦望生二次分化後,鍾潭江就開始秘密替他製藥。

一個月一支,已經用了七年。

隨著藥劑入體,秦望生能感覺體內的力量感正在慢慢流逝,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融化他的肌肉。

他撩起袖擺,能看到藏在袖下的手臂線條正在消散;

再抬手時,又是像脂玉一般柔軟的皮肉。

而空氣中彌漫著的淡淡的alpha信息素也逐漸消散,變成青檸氣味的omega信息素。

鍾潭江憋著鬱氣看著好友的動作,終於忍不住諷笑一聲。

“秦望生,多少人想分化為alpha卻沒機會,你真的想一輩子都被你父親看不起、永遠做一個被掌控人生的弱者麼?”

目前alpha、beta和omega的人種中,beta占據了七成,alpha和omega的數量並不多。

平心而論,鍾潭江分化為beta時,他是有些失望的;

但與此同時,他也很慶幸自己沒有分化為omega。

因為在星際中,omega的形象就是脆弱漂亮的、需要人保護的。

他們不需要去工作,每個月就有一大筆的資金補助,被眾多上流王公貴族追求。

在鍾潭江的眼中,與其說omega是有人權的人,更不如說他們是貴族的嬌寵,失去了生活和自由的權利。

盡管現在omega人權機構每天都在喊‘人人平等,性向平等’的口號,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現在的帝國做不到的。

正因如此,他才不明白秦望生的想法。

明明在二次分化時,他成功分化成了一名高等級的alpha;

但就因為黎止曾經在采訪時被問到希望未來的伴侶是什麼樣,她的一句‘優雅、溫柔的’,就能讓他甘心做一個美麗廢物。

連續七年,他一直都在注入生長抑製劑。

他不去軍部、不爭權利,反而去omega學校進修琴棋書畫、舞蹈煮茶;

硬生生從一個alpha偽裝成全星際的白月光。

真他媽的可笑。

秦望生將手中空了的藥劑管子仍在腳邊,眼神在黑暗中帶著點綺麗和陰暗。

他唇瓣微勾:“我就想當她掌心的金絲雀。”

沒有人能懂得他畸形的愛戀。

隻要黎止的眼神能一直在她身上,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鍾潭江恨鐵不成鋼,輕輕搖著頭看著黑暗中的好友,“你他媽……真是個瘋子!你沒救了!”

但他怎麼也不明白,如若秦望生依舊將那黎止視為自己的命根子,又怎麼舍得讓她涉險?

要知道王上和議政廳的計劃幾乎萬無一失;

無論黎止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她的人生都會被抹上汙點,而這恰巧是秦望生絕對不允許的。

但他並沒有製止,而是放任輿論發展,放任黎止去踩入政議廳的圈套。

鍾潭江覺得他越來越看不懂好友了。

“隨便你吧,隻要你以後不會後悔。”說著,他滿臉失望轉身離開。

腳步聲漸漸消失,倚在冰涼地板上的青年重新點亮的麵前的巨大終端,纖細脆弱的手指飛速敲擊;

黑暗中萬千頁麵同時亮起,無數頁麵宛如旋轉的□□,信息飛速劃過時閃爍著瑩瑩的藍光,十分壯觀。

若是黎止等人能看到這終端,定會震驚不已。

萬象終端。

可以同時操控上千終端和機甲的最高終端,哪怕身為2s級操控師的柳深也隻能勉強使用;

它對精神力的要求極高,至少在2s以上才能啟動。

看似羸弱的小王子正用精神力控製著幾十個小型終端,飛快刷新著網頁;

頁麵上有眾多網民的評價、也有王宮政議廳的隱藏界麵。

他飛快將黎止所在醫院這兩個月內所有的來訪者、以及所有醫護人員的身份信息、信息素類型和味道都一一調出,和那日在黎止病房外聞到的信息素進行比對。

沒有一個適配。

那種勾人的奶香味中帶著些淡淡杏香的信息素,不屬於這間醫院任何一個人。

星際民的身份信息是最高隱私,被封存在層層禁製後,但秦望生卻能悄無聲息的入侵。

如果它不屬於這些醫院中人,那它又是誰的信息素?

頁麵最終停留在一份科學報道上。

是一位非常瘋狂的蟲學家提出的一篇假想報告。

《如果蟲母信息素可以影響人的腺體和激素,那麼足夠多的激素衝擊,或許能改變一個人的性別分化》

交映光彩的終端頁麵映在秦望生通透的瞳麵上,他神色莫測,腦海中想到的,是當日黎止那張蒼白的麵孔、和她時不時撫摸後頸腺體位置時流露的痛色。

一個荒謬的猜測浮現在秦望生的心頭。

他垂下柔軟纖細的手臂,捂住自己的臉龐,一絲輕笑從唇間溢出。

如果英雄跌入低穀、被所有人背叛拋棄;

那麼當她四顧無援時,貪婪的毒蛇便可趁虛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