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了遲楠東奔西跑,於情於理來說,都應該請他吃飯。雖然,所欠他的,不是簡單的一頓飯就能了事。
鄭崇嗯了一聲,點點頭。醫院附近沒什麼可吃的,遲早早帶著鄭崇往醫院後門走了很長一段,才看見一家牛肉麵館還在營業。
她側頭看了鄭崇一眼,鄭崇像是知道她想問什麼似的,道:“吃什麼都行。”
難得他不挑剔,遲早早沒有再說什麼。穿過種滿大樹的馬路往牛肉麵館走去。
鄭崇跟在她身後,見到有車駛過來遲早早還玩前走,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遲早早沒有再走,也沒有回頭看他。鄭崇的習慣,遲早早還記著,煮麵的時候就叮囑老板娘,讓她別放薑蒜蔥以及香菜。那老板娘爽朗的應好,見到那碗麵遞到鄭崇的麵前,不由得有些詫異。
以往這樣的小事,鄭崇不會在意。在這一分鍾,在熱氣騰騰的牛肉麵館暗黃的燈光下,一時間百味雜陳。胸口猛烈的跳動著,那顆鮮紅的心髒,像是要從胸口中湧出一樣。
遲早早卻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將麵端放在他的麵前,又回身端了自己的麵,在鄭崇的對麵坐下。放了醬油醋,攪拌後小口小口的吃著。
鄭崇怔怔的看著碗中的牛肉麵,麵湯並不純正,桌子上還有點點的洗不幹淨的汙垢。煮麵的地方熱氣騰騰的,甚至看不清鍋和灶台的顏色。更不知道,那湯是否幹淨。
明明是沒有一點兒胃口的,他卻用筷子挾起了麵,一口口的吃著。他早些時候喝了些酒,熱氣騰騰的麵入胃中,胃一下子暖和了起來。
他抬起頭去看遲早早,遲早早正低頭吃著麵。她的胃口好像已沒有往昔那麼好,小口小口的吃著。大概是辣椒有些辣,每吃那麼一點兒,她就要停頓下,端起麵前的一次性杯子喝一口水。
時間好像從未那麼安寧過,鄭崇看著,舍不得移開視線。遲早早察覺到他的目光,看到自己並沒有為他倒水,帶有些許疑惑的道:“你要喝水嗎?”
也對,在外麵吃東西。鄭崇什麼時候自己動手倒水過。遲早早不待鄭崇說話,便站了起來,走到飲水機旁,為鄭崇倒了一杯水。
她和他在一起,好像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在細心體貼的為他著想,遷就他的習慣。
鄭崇靜靜的看著,直到遲早早回到桌前,他才幹澀的說了句謝謝,然後埋頭開始吃麵。
牛肉湯的味道其實並不怎麼樣,比他以往吃的都差了許多。他卻一口口的將麵吃完,甚至將湯也喝了大半碗。
他沒有起身去結賬,待到遲早早結賬回來。他才起身,和她一起走出店外。
暗黃的路燈將樹枝分割成斑駁一片,影子被拉得細長細長的。偶有人匆匆的路過,也不知道是趕著回家,還是趕著出去。
看著醫院後門的標誌,遲早早突然想起,在S市時,鄭崇帶著她去醫院的場景。那天晚上,鄭崇賭氣離開,她在石凳上坐了很久。然後坐了公交車回了鄭崇的公寓。
那時候,遲楠還好好的,他還給她打過電話……遲早早鼻子一陣酸澀,眼淚險些就要掉下來。
明明才不過是去年的事情,在這一刻卻感覺像是處於另一個時空,遙不可及似的。
回不去了,永遠,也不可能回到過去。遲早早滿心的酸澀,低頭看著地上的影子。
鄭崇已經很久沒有那麼走過路了,靜靜的陪著她走著,隻希望就此就到時光的盡頭。
走到岔路口,遲早早才開口低低的道:“我先回去了,你……要是喝了酒就打車回去吧。”喝了酒開車,不安全。
鄭崇點了點頭,道:“我送你回去。”
說完,不待遲早早回答,就站到了路邊攔車。這個地段很好攔車,不一會兒就有的士停下。
“走吧。”他拉開車門,淡淡的道。
“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遲早早低低的道。
鄭崇抿著唇,並不說話。遲早早沒敢看他,彎身上了車。鄭崇也隨即上了車,關上了車門,對著前麵的司機說了句地點。
一路上兩人沉默著,遲早早側頭看窗外,鄭崇則是鬆了領結碧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假寐。
電台中放著情感節目,背景音樂很是悲傷,心也忍不住的跟著沉淪。遲早早臉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麻木,一路上,都沒有側頭看著鄭崇一眼。
下了車,鄭崇沉默著送了遲早早下了樓梯,才轉身離去。遲早早並沒有急著進屋,靠著冰冷的牆壁站了好一會兒,才拿出鑰匙開門。
鄭崇也並沒有急著離開,站在遲早早看不到的樓梯轉角靜靜的抽著煙,無視來往的人異樣的眼神。直到身體僵硬,才掐滅了煙頭下樓。
遲楠的事,雖然遲早早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對於這樣的結果。仍是失望失落。
躺在床上,她恍恍惚惚的想,這樣讓遲楠不死不活的活著,他是不是會怪她?或許,即便隻有半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他也是願意嚐試的。
總比這樣,不死不活的活著好。這樣活著,對他來說,也許還不如痛快的死去。
有冰涼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遲早早沒有伸手拭幹,任由它滑落。她做不了這個選擇,她是自私的,她害怕失去他,所以,就算他永遠醒不來,她也要每天都看到他。
遲早早靜靜的躺著,淚水打濕了枕頭。看著床頭放著她和遲楠小寶的合影,她用力的捂住嘴。
小床上的小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翻了個身,遲早早努力的讓自己平息下來。待到小家夥又睡過去,她才赤著腳下了床,走到小床前,借著朦朧的燈光打量著小家夥。
小寶長得很像遲楠,無論是鼻子還是眼睛還是輪廓,都是遲楠小時候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