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她知道他隻是嚇嚇他,並非是有多大的惡意之後,開始細聲細氣的叫他哥哥。還會把女孩子的玩具送給他。
他通常都會不屑一顧,她卻不氣餒。有時候他和朋友玩,她會在旁邊坐上一個下午。他打遊戲,她會興致勃勃的看,會給踮起腳尖從冰箱中拿可樂。
盡管他仍是對她惡聲惡氣的,但,他的生命中自此卻多了個影子。小小的,安靜的,不會吵鬧到他,他再暴躁也不會離開的影子。
他漸漸的接受了她的存在,甚至偶爾還會丟給她一些女孩子玩的玩意兒。他的改變是不動聲色的,像是未出土的嫩芽一般,埋在泥土之下。外表一點兒也未表現出來。
他未想到,即便是再受疼愛,她在鄭家的處境仍是尷尬的。她,即便是再乖巧,歸根結底,也隻是沒有血緣的外人而已。
日子過得平平淡淡的,在大家都以為,他接受了她的存在的時候,他卻打破了這平靜。
那年他才上高中,住到了學校中,一個星期才回家一次。她沒有朋友,知道她的心髒不好,附近的大人怕惹麻煩,都讓孩子遠離她。唯一願意和她玩的,就隻有他。
即便他常常作弄她,她也是歡喜的。他住到了學校,她大概是想念他,常常的替他收拾整理房間。這些,都是在他沒在的時候做的。因為,他的房間,他是禁止她入內的。
那次,他回到家中。正巧遇到她在他的房間中看書。他的脾氣暴戾,立即便奪過她手中的書,撕成了碎片。又找了鄭母大鬧了一場。
鄭母雖是嗬斥了他,但卻暗暗的擔憂。他和她勢同水火,這怎麼不讓她擔憂?一個是她的親生兒子,一個沒有任何的關係,她的心,終是偏向他的。
老人迷信,去寺廟的時候,便將兩人的生辰八字給個和尚。和尚看了一眼,便說兩人的八字相克。必須得分開,得等到二十歲之後才能相見。否則,必定會有血光之災。
鄭母回了家之後,便憂心忡忡的。找了鄭父商量,說是要送她到別墅去住,並讓阿姨去照顧她。
事情還未定下來,她卻不知道從哪兒聽到這事。寄人籬下的孩子都是敏感的,何況她的病一年得花不少的錢。她心思重,以為鄭家是不想要她了,要將她遺棄。
她早將鄭父鄭母當成了親生父母,早將這個她時時刻刻都小心翼翼的家當成了家,怎會舍得離開。在偷偷的流過無數次的淚之後,她沒有再吃經常得吃著的藥。每每阿姨離開,她就將藥給倒掉。
離開,她已是生不如死,不如就此死去。有了心結,她的身體更是弱。在那年冬天的時候,終於倒下。
她終是沒有再熬過來,離開的時候,隻是拉著鄭母的手,叫了一遍又一遍的媽媽之後,她的嘴角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道:“媽媽,我在天上一定會保佑哥哥,讓哥哥永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那時候,鄭母才知道,她是因為這件事,身體才弱得那麼厲害。鄭崇得知她離開的時候,正在操場上打籃球。是鄭大親自告訴他的。
他當時就怔在了原地,遠處扔過來的籃球差點兒砸到他。還是鄭大推開他,他才險險的避開。
在靈堂看見相片上蒼白著臉,笑得安安靜靜的她,心痛難忍時,他才知道,他竟然喜歡上了她。
他在她的房間中看了她每一日留下的日記,裏麵記著她安靜的笑容下的喜怒哀樂,對鄭家的感情,以及害怕被遺棄的不安與無助。
在看到日記中她被得知要被送走的無助與惶恐時,他找了鄭母大鬧了一場。在鬧的那一場中,他才深刻的體會到她的無助與不安。因為,她在鄭家每一個人的心中,都隻是一個外人而已。留下她,隻是因為可憐她。
她將所有的感情都給了這個家,記得每一個人的喜好以及生日,而這個家裏的人,卻都是一個個的白眼狼。
世人皆是自私涼薄的,感情終是抵不過所謂的血緣。即便是在一起十幾年,隻因為她的骨子中流的不是鄭家的血液,即便付出了所有的感情,她也隻是一個外人而已。
鄭崇從那個時候開始恨鄭家的所有人,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主動提出出國留學,在出國留學的那幾年,未見過鄭家的任何人。
並不是所有人都善於遺忘,他算得上是間接的凶手,在無數個日日夜夜中,他的愧疚越來越深,到了最後,他封閉的世界中,隻剩下她。
說到最後,鄭崇摸索著點燃了煙。如果她還在,這份情感,也許早就淡漠。而她已經走了,他欠她的,就是一條命。是他間接造成了這事的發生,他無法原諒自己。
他甚至不知道,他對她的,是歉疚多一些,還是感情多一些。直到遲早早出現。
盡管內心暗濤洶湧,酸澀無比,遲早早仍是未動一下。鄭崇自然是知道她沒有睡著的,所以才會兀自將所有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室內一片靜謐,鄭崇抽完了煙,默默的從身後抱住了遲早早。啞著聲音道:“我和方悄悄,真的沒有任何關係。新項目的事情欠了她表姐夫一個人情,她才會被留在鄭氏。”
微微的頓了頓,他又喃喃的道:“我已經中了你的毒,對任何人都沒有感覺。你離開後,我曾經去試過……對別人沒有感覺,即便她熟練的……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那個齊瑜冉,和祁子川有些關係。她即將要嫁的那個富商,就是祁子川介紹的。我知道她找過你,隻是沒想到,你竟然那麼不相信我……寧願相信一個厭惡的人,也不願意相信我。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從未將你當成是床伴過。隻是,那個時候,不敢直視自己……”
“我知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給過你安全感,可是,你也試著相信我一次好嗎?就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