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樂思彈了一半就彈不下去了,狀態不好是一方麵,主要原因是她忘了譜子。
陶樂思回過頭,希爾達不知道何時站在琴房中,好像已經在這裏站了很久了。她走路時一點腳步聲都沒有。
“你聽起來心煩意亂。”她說。
陶樂思低頭研究著鍵盤,好像是她第一次見這玩意兒,感覺特別新奇一樣。
“是因為英格麗嗎?”她又問。
陶樂思從琴凳上站起身,她走到希爾達麵前,握住了她的手。
“我們走吧。”她說。
希爾達挑起了一邊眉毛:“去哪裏?英格麗已經答應不會住在四層了,她會搬到佩蒂爾小姐的房間裏。”
陶樂思搖搖頭:“不,我的意思是——我們私奔吧。不,也不是私奔的意思,我就是說,我們可以一起去走一走,去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向南去奧地利、意大利,向西去法國,或者索性北上去丹麥。我們開著車就可以,現在就走,我一個小時都不想多等。等我們出去一段時間後,當厭倦了這種生活時,我們就回來。”
希爾達睜大了眼睛,嘴唇也微張著,神情好像是在詢問陶樂思是否瘋了。可是陶樂思用熱切而期盼的神情看著她,終究,她還是點了點頭。
“我當然會順從你,我的女神。”
希爾達說她要收拾一下東西,就轉身離開了琴房。陶樂思看到窗台上放了一盒煙,可能是之前哪個老師遺忘在這裏的。她走過去,抽出一支卷煙,銜在唇間,模仿著希爾達點煙的樣子,將它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這是陶樂思所吸下的第一口一手煙。她轉過頭,看著玻璃窗中自己的影子,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倦,這是狂喜落幕之後的空虛:希爾達仍然信仰著她,她就依然還是女神。
仿佛靈魂正在被用力撕扯,幸福與歡欣在彼此糾纏著。而陶樂思夾著煙卷、映照在玻璃上的樣子,令她感到無比陌生,然後——
——然後她就被嗆到了,嗆得淚流滿麵。差點把肺給咳了出來。
總之,在稍微等待了一段時間後,陶樂思幫著希爾達把行李箱搬到了那輛甲殼蟲的後備箱裏。
“英格麗已經知道這件事嗎?”陶樂思一邊發動汽車,一邊問道。
“我沒有見到英格麗,我想她正在佩蒂爾小姐的房間裏收拾行李。我給她留了字條,以免她擔心。”希爾達說。
陶樂思嗯了一聲,將車開到了城鎮街道上。
“你的包裏有錢嗎?”陶樂思問,因為她剛剛發現油表的指針顯示,油箱裏汽油不多了。
“你不用擔心。”希爾達說。她的語氣很平靜,這讓陶樂思開始有點心虛,她寧願希爾達斥責她這是心血來潮,是胡鬧,也不願意希爾達就這樣完全接受她的一切安排,沒有反駁,沒有質疑,甚至沒有多追問一句。
希爾達會對別人也這樣嗎?在冷淡而疏離的外表下,她一直在渴求著一種安全感。而她的渴求是如此沉重而珍貴,甚至讓本來隻懷著輕佻的,想要談一場不太尋常的戀愛作為目的的陶樂思感到沉重和愧疚。
路上積了雪,再一上凍,幾乎都是冰。陶樂思不敢飆車,她掛著低檔,甲殼蟲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行駛著。
“你可以一直向南開。這兩天天氣不好,可能會慢一點,但是最多三五天,我們就能翻過阿爾卑斯山,到達羅馬。”希爾達說。
“你想要去羅馬嗎?”陶樂思問。
“當然。”希爾達輕聲回答。
路麵結冰,陶樂思的時速始終維持在四十左右。夜已經深了,這一晚是晴夜,深藍如緞子般的天空中滿是繁星。她安靜地開著車,偶爾換檔,希爾達坐在副駕上,始終沒有說話。
陶樂思趁著看右側後視鏡的功夫,瞥了一眼希爾達。
希爾達斜倚在副駕駛座位上,安靜地閉上眼睛,看起來已經睡著了。陶樂思將車開出了城鎮,她在郊外找到了一家加油站。給車子加油的時候,她下了車,走到副駕的窗外,隔著玻璃打量著睡熟的希爾達。
希爾達在睡著的時候總會微微皺起眉頭,好像睡得不太安穩一樣。夜裏冷得令人發抖,陶樂思裹緊了大衣,加油站的員工在寒風中一邊跺腳取暖一邊操作油槍。陶樂思又轉頭看向遠處深藍色的夜空,頭一次,內心產生了一種怪異而平靜的感覺。
她不再煩心索莎娜的事情了,她也沒有嫉妒英格麗。她希望自己能夠就這樣守著希爾達,安靜地看著她,作為能夠保護她的羽翼,就已經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英格麗:明明是我先來的。
桃樂絲:打死白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