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令心水痛徹心扉,恨之入心骨之人還未曾出現,但是離愁卻真真實實隨著日頭的高升,擺到了心水麵前。

晨光鋪滿宮牆,是天大亮了。

心水想起長姐宋心誠,驚得直接從生母淑妃膝上抬起頭來,一下子撞到了淑妃的下巴,淑妃佯怒,作勢要打,心水躲閃到一側成功地避開,母女二人相視一笑。

“哎呀,以長姐的性子,一定是哭慘了,我要趕緊去瞧瞧了。”心水叫道。

長姐心許狀元郎夏江,心水知道,可如今卻不得已要遠嫁金國倉央錯,其中委屈不舍,心水也明白。

但大局已定,無力回天,金國王族指明了要長姐,說是王子倉央錯曾與心誠公主有過一麵奪玉之緣,自那以後對她便一往情深,癡心不改,更對她勢在必得。

金國王子話中真假,心水委實不清楚,但他行事霸道,卻由此可以窺得。

心水遺憾長姐與夏江有緣無分外,更為夏江歎息,聽聞因了長姐迫嫁倉央錯,夏江一怒之下棄筆從戎,投身進了寧王麾下,說來也是個熱血男兒。

“阿顏。”淑妃轉身,對外麵輕喊一聲,旋即一個看上去約莫十六七歲的宮女走了進來,在離心水一步遠的地方提裙跪下,舉止輕盈,一看便是個靈巧人。

“這就是阿顏,既會用伶牙俐齒懟人,又會使甜言蜜語哄人,還喜歡唱曲兒的阿顏,以後就由她陪著你。”淑妃嬢嬢如此介紹道。

“阿顏?”心水看向恭恭敬敬跪在自己身前的人,這是七年後她見到的第一個生人,原先也常聽嬢嬢提到過她的名字時,當時隻覺著她的名字好聽,現在終於見了麵,又更覺無比親切,一入眼便喜歡上了。

心水利索起身,三兩步上前,仰麵問她:“阿顏,我問你,怎樣可以在最快的時間裏見到我長姐?”

阿顏憐惜地看著心水,不假思索,揚聲蹦出一字,“衝。”

心水嘴角上揚,阿顏果真沒讓她失望,她向她擠了個眉眼,眼中壞笑一閃而過,而阿顏也很聰明地領會到了心水的意思,一把牽住了心水的手,與她一起齊齊轉身,抬腳,以飛奔的方式領著她出了蒹葭閣。

青絲飛舞,廣袖迎風,香衣麗影,夾雜著銀鈴般的笑聲從一眾目瞪口呆的宮人們麵前穿過,眾人還未回過神來,才發現佳人已過,隻餘空氣中淡淡的藥香。

“剛剛是心水公主跑過的嗎?”眾人麵麵相覷,均是一臉迷蒙,還沒回神,一扭身卻又見到大內都知黃興手捧暖手爐也跟著一路狂奔。

“是吧”眾人咋舌回味,萬千華麗詞藻,隻剩一句:“傾國佳人。”

長姐宋心誠所居的宮殿,有個極其拗口的名字:灼華宮,取自詩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皇帝爹爹當初賜她這所宮殿的時候,本意是想她是他的第一個女兒,在家時他會萬般珍惜,出嫁後也希望她可以得嫁一個如意郎君,和順美滿,多子多福,夫妻恩愛共度一生,這是一位父親對女兒最深的愛意。

可是如今,“灼華宮”三字,卻成了最大的諷刺和遺憾。

“小時候後調皮性子,怎麼這麼多年還沒有改?以後切莫如此任性,你看現在著了風,咳嗽不止了吧?”

灼華宮裏,已經盛裝完畢的公主宋心誠故意板臉訓斥著心水,今兒她化著最華麗的妝容,臉貼花鈿,身著華服,可縱是如此,嘶啞的嗓音還是透露出了她連日來的悲傷。

帥不過三秒,麵對長姐的關心指責,心水無奈吐舌,仰頭伸手,對長姐做了個要抱抱的手勢。

宋心誠吃不過她的撒嬌,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姐妹二人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心貼得那樣近,可是離別在即。

也就是那一瞬,宋心誠別過頭去,眼淚順著眼角頃刻之間滑落,而後似逃離一般,輕輕將心水推開,躲到了帷幔後。

繡著百子多福的大紅紗帳後,妙曼女子掩麵而泣,她苗條修長的身影落在紗帳上,質若扶柳,見者皆悲。

歡喜如同霜花,美卻稍縱即逝。

心水心下一沉,她看了看帷幔後的姐姐,又轉頭看向窗外。

她微微眯眼,使臉迎向陽光,許是剛剛狂奔後回了汗,身上突然覺得很不舒服,像是從高處摔落跌碎了骨頭般,渾身酸疼,尤其手腕處更是疼得抬不起來。

她想,怕是又要下大雨了,自己的這幅身子簡直就是晴雨表。

心水默默在心底歎了口氣,外麵花花綠綠,喧鬧至極,貼著大紅喜字的嫁妝箱子滿滿當當排了一院子,那是公主才能有的盛大排常

闔宮之人皆喜氣洋洋,可唯獨作為出嫁之人的長姐笑不出來。

心水大痛,默默從袖中將原先早就備好之物取出,握在手心。

是一把精致且隱秘的刀。

這刀是她自己做的,形似桃木梳子可做梳發用,非知道它內中機關人不會發現,它的手柄處別有天地,危急時刻按下機關,手柄裏麵的刀片便會自動彈出,瞬間由女子梳妝之物變為防身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