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颯想想,其實自己中毒的次數井不少,但這一次的毒和往常卻很不一樣,倉央錯定是花了狠心思去研製的,現在的他完全像個廢人,此刻哪怕是給他一雙筷子,怕是他都提不起來。
“給我。”李謹緊盯著他,又一次逼問道,麵色嚴峻,沒有一絲笑容。
“扔了。”顧颯不忍好友擔心,於是又添一句,“傷寒咳的髒痰有什麼好看的,你不怕惡心,我還怕丟人呢,不用擔心,我身子骨好得很,很快便能好的,雖然這次是我們小勝,但讓金國人俯首稱臣指日可待,我還能再戰三百年。”
“倔強,你不給我,那我就自己尋。”李謹井不輕信他的話,隨即東翻西找起來。
“說扔了就扔了嘛”顧颯連忙以手去阻止,二人手搏一陣,可顧颯終不敵李謹。
李謹眼疾手快,從他另一隻手中將他偷藏的帕子一把奪了過去,隨即展開,看後卻是麵色鐵青,一言不發,直接轉身出了大帳。
“哎,我說沒事不就是吐兩口血嘛不礙事”顧颯無力地衝門外說道。
心水聽了,心下卻是一陣又一陣的寒涼。
李謹的醫術她是知道的,若是他都覺得棘手,那麼顧颯的病情,肯定遠非他自己口中說得那樣簡單。
她於幃幔後偷偷看顧颯,許是剛剛說話太多,太過費力,此刻的他連連靠在軟枕上喘息,眉心緊蹙,麵上蒼白如他身上純白的寢衣,唇上更是無一分血色。
而她,也實在裝睡不下,輕咳一聲,緩緩起身。
她能很清晰地感覺到幃幔前投射過來的那一道熾熱的,與他虛弱的身子骨完不同的目光。
“心兒,你醒了?”幃幔前的人旋即說道,而後又迅速掩唇,極力壓製著自己的咳嗽。
但咳嗽哪裏是想掩蓋便能掩蓋的,他越是想遮掩,他便越咳得厲害,一陣低低而壓抑地喘咳聲後,他的麵上因此也於瞬間憋出來了一陣不正常的,帶著病色的潮紅。
“怎麼咳得這般厲害?”心水從幃幔後走出,目光從他臉上快速地掃過,每看一眼,袖下手心都不自覺地緊握一陣。
才短短幾十天不見,他已經瘦得脫了形,往日俊朗少年郎的影子依稀可尋,可越是如此,越令人痛心。
“還說我,你呢?怎麼我一回來,他們便憂色忡忡地告訴我,你因為憂思過度,茶飯不思,一時急火攻心便暈倒了,下一次可不許再這樣了。”縱使他極力使自己的語調平穩,但其實短短幾句話,已經說得顧颯氣喘連連。
心水知道他是怕她擔心,於是她也強撐著,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向他,“我這一暈也是值得的,可不就是一睜眼就看到你了。”
她說著靠到他榻前坐下。
第一次,主動地,溫和地,拉過他的手。
顧颯一驚,下意識將手抽回。
心水稍稍用力,止住了他,他稍微掙紮兩下,但最終敵不過她,還是選擇了放棄。
“他竟虛弱到連她都爭不過。”心水在心中暗想到,慢慢地淚浮眼眶,但她不敢在他麵前顯露,隻假意看了看擱在他床頭的素心臘梅花,以此來掩過眸中水霧,待再轉過頭,麵上已是笑意盈盈。
“這花兒是隱娘拿過來的,臘梅花金貴,在北地倒是難得見到。”顧颯低喘了一口,又道:“這屋子內的陳設,也都是她擺弄的,她話雖少,但心裏有你。”
“那你呢?”心水抬起頭來仰視他,她瞧見他唇際滲出來的一滴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