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天氣晴朗,誰知中途下雨,腳下濕滑,明驪淋雨後又摔了跤暈過去,被婆子丫鬟扶進了這山坡下無人居住的屋子裏。

她竟然真的重活一世了。

想到這點,明驪的手指頭都在忍不住顫抖。

回憶起前世臨死前院落門口一閃而過的身影,明驪舔了舔唇角,握著惠然的手指低聲問:“咱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姑娘且等等。”惠然偏頭,朝著屋外掃了眼,“雨還大著呢。”

明驪環顧四周看了幾眼,麵前燃著柴火,烤的她暖融融的,角落裏還有一間屋子房門半掩,也不知裏頭放了什麼。她移開視線,目光緩緩落在今日帶來的這幾人身上,視線掃過門口馬夫,明驪忽然間眯了眯眼,她好像覺得有些眼熟。

正欲仔細再看,卻聽聞屋子裏傳來一道男人的咳聲。

明驪被嚇到,兩個婆子也受驚似的趕緊護在明驪身前。

小廝猶豫著走上前去,輔一推開門,就看見裏頭草堆上躺著個人。

“姑娘,裏麵有人。”

明驪聞言,扶著惠然的手站起身,她濕透的衣裳離了火格外難受,隻能扯扯袖口讓它別貼著皮膚,忍著不適走過去,歪頭去看裏麵的人。

昏暗的屋子,身型高大的少年蜷縮在角落,他雙目緊闔唇色泛白,偏生被頭發遮蓋住的半張臉頰又染著不正常的潮紅。

他的側臉讓明驪有些眼熟,擰眉下意識想要往前,又被惠然拉祝

“姑娘,小心危險。”

明驪不顧阻攔推開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人,彎腰試探地撥開少年的額發。

明驪瞳孔微縮,瞬間收回手指往後退了一步。

目光所及的那張臉,正是前世令整個上京的名門貴女趨之若鶩卻又望而止步的裴硯禮。他似乎傷的嚴重,身下都是血跡,緊繃的肩頭不斷抖動。

下一刻,像是察覺到有人的存在,裴硯禮眼皮動了幾下,他虛弱的睜開眼朝著門口的明驪看去。

對上那人冰涼的眼,明驪的腳不受控製地往後挪動。

兩人目光對上,裴硯禮的視線就好似一尾小小的蛇順著她的腳踝慢慢往身上爬來,涼意森森,那裏麵還摻雜了防備與警惕。被這樣看著,明驪絲毫不懷疑,若不是裴硯禮傷得太重,恐怕他會直接動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可是他為什麼會在這裏?

明驪腳尖動了動,還沒來得及將心頭的疑惑問出聲,就看見他緊皺著眉頭複又閉上了眼,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存在,冷白的皮膚在這光線下泛著與死人一般無二的光澤。

緊隨在身側的惠然也沒想到,自己剛剛與明驪提及的淮安王竟被他們遇上。

她年齡較長於明驪,許多事情自然也要為明驪多想想。

上前一步托住她的手腕,惠然低聲道:“姑娘,這事兒還是別管了吧,淮安王如今也就隻差被陛下開口剔除玉碟了。您若救了他,恐怕不日就要被陛下知曉,到時奴婢怕侯爺責罰。”

要走嗎?還是留下幫幫他。

明驪腦子裏麵全然都是掙紮與猶豫,她摳著指腹。不然就走吧,前世因為黨爭霍家遭遇的那些情景都還在她眼前回現,可是裴硯禮當初好歹也是幫她救過霍從安的。

惠然輕輕拉了拉明麗的袖口,皺眉道:“姑娘?您想什麼呢?”

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分明那應該是個風光月霽的男人,明驪抿了下唇,聲音很輕:“可他也先是個人,才是淮安王。”

惠然愣了愣,而後就聽明驪道:“讓人把外頭的火盆放進來,不是還有熱水,也都弄些來吧。”

看著裴硯禮這脆弱的小可憐模樣,她輕輕歎了口氣,有誰能想得到他最後會成為那樣殘暴的帝王呢。

可她不僅知道,還親眼見過他的手段。

-

裴硯禮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

縱然是睡著,夢裏也都是密密麻麻的蟲子和殘缺化膿的傷口,這些總是夢魘纏住他,後來他便也索性習慣了淺眠。

但這次好像不大一樣,就算是昏睡著,周遭也是暖洋洋的。

裴硯禮沒有像常人那樣因感到舒適而繼續睡,反倒在意識到這點後就瞬間睜開眼四處打探。但他發現,並不是他所設想發生了火災,而是有人在他跟前放了盆燃著的柴火時,裴硯禮的眼神愈發陰森。

緊閉的門忽然被打開,裴硯禮側目看過去。

眼前忽然探出顆小小的腦袋,它的主人抬起頭,在裴硯禮涼颼颼的目光中微微瑟縮了下,輕聲問:“你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