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驪無聲張了張嘴:“……”
今夜的裴硯禮好生奇怪,難不成他也重生了?
否則的話為何她居然從裴硯禮的臉上看出了失落委屈。
兩兩沉默半晌,裴硯禮終於再度忍不住了,他咬著牙齒試圖晃了晃明驪的胳膊,目光對視,裴硯禮發現自己從明驪的眼神中看出了絲絲微弱的疑惑與無奈。
他垂眼看著自己的指尖,慢慢的鬆開了手。
明驪感覺到手腕上的溫度逐漸散去,她欲蓋彌彰的揉了揉自己通紅的耳尖,稍稍彎腰認真地看向裴硯禮,好像是想要看出他在想什麼。
裴硯禮別開臉,悶聲問:“看什麼?”
“看你怎麼突然不開心了。”明驪忽然笑起,眉眼彎彎,“最近幾日我有些事情,所以就沒有來看你,而且我以為眼下應當有人照顧你的。”
“誰說的。”
裴硯禮餘光掃過旁邊陰影處站著的陸三,沒什麼情緒的道:“最近也還是沒人照顧我。”
陸三:“……”
明驪顯然是信了,睜大眼睛詫異道:“怎麼會呢,陛下不是……”
“而且那日那麼大的火,你也沒有來問問我有沒有受傷。”裴硯禮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說著說著就將心裏的話全都說了出來,他不自在地喃喃:“我以為我也留不住你了。”
莫名的,明驪被裴硯禮的最後一句話擊中。
她多多少少知道他過去的經曆,他所在意與期待的,好像到最後都與他的意念背道而馳。像裴硯禮這樣不善言辭的人,大抵是真的學不會挽留別人。
明驪心裏忽然有些愧疚,提著裙擺蹲下看他:“那日我去過了。”
聞言,裴硯禮驟然側目看向她。
明驪目光柔和:“我也看到你好好的才離開的。”
被明驪這幾句話驚訝到,他心口有些悵然,瞬間又像是被灌了點蜜,黏黏的滿是甜味。裴硯禮用力吞咽了兩下喉嚨,低聲問:“真的?”
明驪像是哄小孩兒似的:“當然是真的。”
“知道了。”裴硯禮壓低聲音,像隻被安撫後的狼,垂下溢滿笑意的眼說:“明日想吃你做的蒜蓉蝦。”
明驪沒忍住笑出聲,最後又在他的視線下生生壓製住:“傍晚來找你。”
心裏頭記掛著還在外頭的惠然,明驪淺聲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日見?”
“嗯。”
巷子裏吹過的風裹著刀子往人身上吹,裴硯禮靜靜看著離他而去的明驪,她的身影纖弱細瘦,身型周遭像是被街頭的光襯的罩上了層光。
裴硯禮往後靠了靠,連續多日的陰沉心情終於好了起來。
而此時看著明驪的背影,也是頭回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
隻可惜比起明天,更先到來的是讓人抓不住的意外。
裴硯禮剛剛回到宅院,還沒來得及將腿部的傷口清洗幹淨換上郎中自製的草藥,就聽陸三敲開門站在外間告訴他,裴岑遠過來了。
他夜裏探訪,裴硯禮本想直接拒絕,可轉念一想,還是讓陸三將人帶進了前廳。
裴硯禮過去的時候,裴岑遠已經喝完了兩杯茶。
兩人遠遠對上視線,這次倒是裴岑遠率先沉不住氣了。
他笑著挪開眼,漫不經心道:“這個時候過來,沒打擾九弟休息吧?”
“打擾不打擾你不都已經坐在這裏了嗎?”裴硯禮沒什麼好臉色對他,手指撣了撣袖口:“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吧,拐彎抹角不是你的作風。”
裴岑遠朗聲笑開:“我們幾兄弟裏麵,還是九弟最了解我。”
說到這裏,裴硯禮已經不耐且厭惡的擰起了眉。
見他這樣,裴岑遠見好就收:“我今夜過來,的確是有點要緊的事情,前些天父皇在養心殿大發雷霆,據說是為了查你府上的這場火。”
裴硯禮緩緩抬眸,他沒說話,但滿眼都寫著“跟我有何幹”。
裴岑遠莞爾:“父皇心裏記掛著你,小九,有些時候不要太倔,認個錯、道個歉。父皇這麼疼你,車到山前必有路,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步,你說三哥說的對不對?”
這番話精準的踩中了裴硯禮最厭惡的地方。
說得輕鬆,認錯道歉好像就真的能解決一切似的,可時至今日,裴硯禮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不就是他在裴彧之薨逝後拒不認罪導致的。
眼下裴岑遠輕而易舉的一句話,可不單單真的是解決辦法。
這是等不及了,再次試圖讓他承認自己身上的罪名。
裴硯禮雙手搭在輪椅扶手上,眼底染著鬱色:“我不覺得你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但如果你再不說,我可就送客了。”
沒想到這人油鹽不進。
裴岑遠麵上的表情終於變了變,之前裴彧之剛死的那段時間,淮安王府的管事和跟了裴硯禮多年的小廝都出言指證他,裴硯禮都分寸不讓,死死咬著不是他。
後麵斷腿入獄,甚至還在牢裏中了毒,裴硯禮仍舊還是不肯鬆口。
裴岑遠本來沒想殺他的,可就是見不得他這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裴硯禮越是高高在上,裴岑遠就越是想看他低三下四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