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後,方大人與其夫人前後跑來。見陸三撕扯開裴硯禮的褲腳,小腿壁上露出兩個深色的黑點,視線觸及旁邊斷了身子的蛇,不用問就知曉是怎麼回事。
方大人眼前一黑,霎時間站不住了。
陸三用撕下來的布條綁住裴硯禮的小腿,避免毒素在身體裏流動。
他掐了掐那牙印,裏頭流出幾道紫紅色的血。
這顏色……
怎麼同先前施針排出的毒血一般無二。
裴硯禮心中感覺不對,果不其然,陸三掐著他傷口的手也是動作微動。
“是毒蛇嗎?會不會有危險?”明驪顫著嗓子追問。
裴硯禮抓住她的手指,搖頭道:“你別怕。”
明驪眼眶通紅:“我怎麼可能不怕,要不是你撲過來,它咬的人就是我。”
裴硯禮失笑,此處人太多,他沒說出心裏頭的那點疑惑。
溫聲安撫了幾句後,陸三將布條勒緊些,推著裴硯禮進了方大人安排好的廂房。
霍含棲與方氏擔心明驪,看著裴硯禮躺下,帶她去旁邊的屋子更衣休息。
裴硯禮躺在床上,感受著來自小腿處的涼涼麻意。
他指尖微撚,想起幾月前收到的那封信,心有所感,目光遙遙的從窗戶看了出去。
此時屋子裏靜悄悄的,陸三站在旁邊守著,其他人都在外頭等太醫。
窗戶被風吹動,下一刻,隱在黑暗中的男人翻窗進屋。
對上裴硯禮的目光,他笑了笑。
“硯禮,我來遲了。”
來人正是裴硯禮的師父宋清鶴。
素日最喜遊山玩水,一年前他同裴硯禮隻留下字條,便無聲無息的消失。裴硯禮聯係不上他,就隻能等到年初時,宋清鶴托人送來的那封信,才得知他即將回京。
此時此刻看見他,裴硯禮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撐著床榻欲要坐起身,卻被宋清鶴攔住,陸三見狀,轉身走到門口守著。
“別動。”
宋清鶴斂了斂眉,坐在床畔掀開被子:“腿傷如何了?”
裴硯禮哼笑:“今日這蛇咬傷我,想來不日腿傷便會好起來了。”
“你竟都猜準了。”宋清鶴伸手摁了摁他的傷口,嗤笑:“你父皇當真是個蠢貨,明眼都能看出是陷害的事情,居然也還能將你傷成這樣。”
裴硯禮微微擰眉,不太想提起這個事情:“這蛇毒……”
“這蛇是我從邊疆名為毒莊裏尋來的,能解百毒。”宋清鶴看著他牙印旁印出的一圈圈紫紅淤青,眉梢微揚:“看起來似乎頗有成效。”
裴硯禮想到適才明驪滿臉淚水的模樣,語氣頗為不悅:“那師父為何不直接來見我,何必要弄出這樣的事情,沒得毀了人家的喜宴。”
“你是怕毀了方家喜宴,還是怕傷了你的心上人?”
宋清鶴目光清明,看著裴硯禮笑了:“我回京這幾日,聽了不少閑話。”
裴硯禮垂眼,滿腦子都是明驪滿臉眼淚看著他的模樣,不知怎麼回事,那一幕事後回想總是讓他覺得熟悉。
到底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隻需要一個眼神就明白他的心思。
宋清鶴也沒多言,將綁住他腿部的布條鬆開,淡聲道:“等蛇毒入侵體內,同你本有的毒素交融,我再幫你將其排出。不過這幾日許會出現高熱咳嗽症狀,不要擔心。”
“待會兒太醫會來。”
宋清鶴聽見他的提醒,嗯了聲:“無礙。”
且不說這毒蛇並非是常人所能見到的,單看裴硯禮此時此刻的情況,號脈恐怕也無法看出症狀。
宋清鶴交代了幾句,聽見外頭傳來的腳步匆匆。
他起身,走到窗口忽然回頭:“既然你心中自有打算,我便也不做多幹涉,今日這出戲,也不過隻是幫你一把。不出兩日,你那好父皇定會來尋你。”
“硯禮,為師隻望你記得。”
“郭家當年滿門傾覆,你外祖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裴硯禮抿唇,額角青筋跳動。
宋清鶴手指撫上窗框,嗓音凜冽:“有的事情,你該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