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綰醒來時,發現她正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靜寂無聲,她渾身乏力,壓根不知發生何事,她明明記得,方才她正要離開都城埃
她心裏驚恐,想要開口喊人,喉間一陣痛感襲來,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阮綰瞬間白了臉色,然而無論她如何做,都無法像往常一樣正常說話,隻能發出嘶啞的“噫呀氨的聲音。
她掙紮著起身,想去找人,可渾身發軟,隻能伸手朝著虛空抓去。
此時一旁傳來低沉的聲音道:“別費力了,他給你灌了啞藥,又給你下了迷/藥。”
阮綰心裏一驚,聞聲看去,一個身著朱紅蟒袍的男人,正坐在一旁盯著她,猶如看死人一般,目光冷漠陰翳。
來人正是她的前夫沈彥愷,萬人之上的當朝宰相,手中不僅握著大權,而且如今還是京中炙手可熱的男人。
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就是她的竹馬,她當然不信,腦海中浮現出男人溫和寵溺的笑,撐著一旁就要起身,然而一用力,渾身就酸痛非常,背後冷汗直冒。
男人唇邊勾起一抹冷笑,看著眼前人掙紮,一陣莫名怒氣湧上心頭,他開門見山道:“他如今順利拿到你手中的嫁妝,又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已經同尚書府的小姐訂了親,至於你,已是廢棋。”
男人的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刀,不偏不倚紮入阮綰的心中,一刀又一刀,毫不在意她的死活,阮綰赤紅雙目,狠狠瞪著男人,這怎麼可能?
她所愛之人,怎麼可能背叛她?
阮綰看著男人眼底的嘲諷之意,隻覺得心髒驟痛,喉間哽著一口鮮血,讓她止不住劇烈咳嗽起來,好似要將整顆心髒咳出來,剜心般的痛感自胸腔蔓延,直逼天靈蓋,令她痛不欲生。
女子發出嘶啞的咳嗽聲,聽著就像深秋枯葉被踩在腳下的聲響,蒼老聒噪,男人微微皺眉,修長指尖微動,一杯茶水悄然出現在阮綰的床頭櫃上。
不待阮綰有所動作,男人屈著手指敲了敲桌麵,慢條斯理道:“你心知肚明,不過自欺欺人而已,他為了討好尚書府,不惜將你送到他那位六旬嶽父的床上。
不管你信不信,他已經給你下了毒,我之所以救你,並非是因為同情你,不過是想看看你含恨而死的下場罷了。”
男人一言一語,看似不留體麵,阮綰知道,這是罪有應得,這是她咎由自取,他雖這般說,可卻是給她留了情麵。
她和沈彥愷是娃娃親,她為了給他衝喜嫁給他,明明她貴宰相之女,明明她已有喜歡之人,最後被家族無情拋開,當做棄子。
沈彥愷家族不興,年紀又大,她壓根看不上他這種寒門子,便對他百般刁難,以至於為了離開,不擇手段。
她害他父親被殺,害他妹妹被人淩/辱,這並非她本願,她隻是想離開而已,隻是她沒腦子,愚蠢至極,才釀成這樣的後果。
阮綰費力撐死身子,看著眼前男人,她的前夫沈彥愷,她曾經看不起的,不屑一顧的男人,如今已經是朝廷炙手可熱的新貴。
她心裏一窒,猛然咳出一口鮮血,低頭一看,滿目鮮紅,她看向坐在上首的男人,顫巍巍朝著伸出手,囁嚅著唇,除了滿心枯澀,不知說什麼。
男人身著朱紅朝服,麵容俊美蒼白,略顯病態,目含冷意,手中不緊不慢摩挲著一串玉珠,看著她道:“後悔嗎?”
後悔嗎?她原以為後悔二字,同她永遠是不搭邊的,如今想來,當然後悔,她不該識人不清,以致被人利用,如今落得如此淒慘下常
嗬,還真是嘲諷至極,這也是她罪有應得麼?
阮綰目光呆滯,沒有定處,周圍場景慢慢遠去,她短短的二十年人生猶如走馬燈一般在她腦海中飛快閃過,從她出生,嫁人,到此刻,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她看向男人,慘然一笑,朝著他無聲說了一句話,話未說完,她便垂下了頭,眼睛死死盯著被褥上的鮮明血跡。
紅,滿目鮮紅,阮綰發現自己死了,卻依舊能看到東西。
她能看到男人昏暗不明的臉,看到他將自己抱在懷裏,低著頭,好像再說什麼。
她想細細深究,眼前場景突然一轉,自己竟身處花轎中,轎子晃晃悠悠,周圍喧鬧,無比真實。
她下了轎子,看不清周圍景象,隻覺得模糊,她扶著男人的手進了門,一路上眾人的麵容飛快閃過,周圍景象陌生熟悉。
阮綰跟在男人身後,拜了天地,又入了洞房,迎親的曲兒一直響著,好像要徹夜不休,她進了洞房,看著周圍滿目的紅,想到了自己臨死前吐的血,斑斑點點,令人驚恐。
她這是到了十八層地獄麼?聽說那裏的小鬼會將人架在火上烤七七四十九天,將全身罪孽除盡,方才放人離開,阮綰這般想著,隻覺得毛骨悚然。
阮綰呆呆盯著跳動的燭火,聽著不知何處傳來的雨聲,整顆心濕/漉/漉的,沾滿血跡。
她正滿心疑惑,此時房門被人推開,有個丫鬟滿麵春光走到她身旁,是她的貼身侍女青棠,她記得青棠兩年前就死了,看來她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