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撩起衣袖,果然也看到兩排牙齒印。
使了不小勁兒。
看著溫印撩起簾櫳出了內屋,床榻上的李裕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方才溫印說的話,他想不信,但由不得他不信。
她同溫兆掛像,是溫兆的妹妹……
永安侯府是因為溫兆的緣故,受了他的牽連。
衝喜是對將死的人,溫印是永安侯的女兒,李坦能下旨讓永安侯的女兒衝喜,朝中大權已然在李坦手中,父皇也在李坦手中。
他從馬背上摔下來,再醒已經換了天地。
他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也需要時間慢慢消化。
李裕仰首靠在床榻抵牆處,年少俊逸的臉上些許淡淡無光……
***
“夫人。”黎媽見簾櫳撩起,快步上前,方才,她分明聽到男子聲音,很小一聲,但肯定沒聽錯。
夫人平日裏這個時辰早該醒了,卻一反常態說要再睡會兒,黎媽已經覺得不對勁兒,隻是夫人沒出聲,黎媽也沒敢入內。方才那聲,黎媽聽得確鑿。
溫印淡聲道,“他醒了。”
黎媽眸間微縮,“殿下醒了?”
溫印頷首,外閣間的衣櫃裏也存了臨時放置的衣裳,溫印朝黎媽道,“黎媽,幫我看著些,我更衣。”
黎媽恍然回神,夫人還穿著夜裏入睡的衣裳。
外閣間也有屏風,黎媽看著,溫印一麵在屏風後更衣,一麵朝黎媽小聲道,“黎媽,先讓他自己待會兒,你幫忙看著些,我去院中走走。”
“誒,好。”黎媽應聲。
溫印推屋出門,又攏了攏身上的狐狸毛披風,怕寒風刺骨灌到衣裳裏。
“夫人!”元寶和銅錢正在苑外掃雪,遠遠朝她福了福身。
溫印才見枝頭上壓著涔涔白雪,屋頂上也都是銀裝素裹的一片,是昨晚又下雪了。
臨近臘月,京中的雪天也頻繁起來。
是定州少見的景致。
溫印恍然想起在京中時,每年這個時候,哥哥都會帶著她打雪仗,還有溫載和溫榮。後來府中有了瑞哥兒和小鹿,打雪仗的時候就更有趣了……
溫印嘴角微微勾了勾,眼前的百餘茫茫裏,頭一遭想起的,都是早前歡喜的記憶。
她想哥哥了。
苑外,朱媼的聲音傳來,“這才晴了小半日,又下雪了。”
溫印仰首,空中是又開始飄雪。
溫印伸手,雪花在指尖融化。
溫印朝元寶道,“元寶,銅錢,陪我去梅苑走走。”
“好!”元寶和銅錢都乖巧放下掃帚。
朱媼等人留在苑外掃雪。
主苑有通往梅苑的長廊,元寶和銅錢跟在溫印身後。小小的臉蛋凍得通紅,但同夫人一處,就不用再辛苦掃雪了,元寶和銅錢臉上都是偷懶之後的笑意。
“院中都摸熟悉了嗎?”周遭沒有旁人時,溫印問起。
元寶和銅錢都點頭。
元寶先開口,“院中一共有大大小小二十七個狗洞,可以爬出去的地方也有十來處。值守的禁軍每隔一個時辰換班一次。他們主要守在梅苑,主苑,前苑和蘭香園附近。”
銅錢又道,“可以藏人的地方,有好幾處,但還沒有走完,就看到一處櫃子後麵有個小密室,不大,可以容納兩個人。”
溫印輕聲道,“不急,再繼續找,這處是早前的皇家園林,一定有暗道,但務必要小心。”
“是。”元寶和銅錢兩人都應聲。
元寶和銅錢年幼,可以當她們兩人鬧著玩,比讓黎媽一處處排查快,也細致很多。未必用得上,但一旦要用,有備無患。
快至梅苑處,前方快步上前三兩個管事媽媽和粗使婆子,“見過夫人。”
算上成親當日,溫印也才到離院第三日上,認不全,便輕嗯一聲。為首的是管事媽媽模樣,身後跟著兩個粗使婆子。
“夫人喚奴家餘媽便好,是貴平公公讓奴家來接替王媽的。”餘媽自報家門。
“哦。”溫印清楚了,是特意來尋她的。
也是剛來,所以對院中也不熟,所以兩個粗使的婆子帶著她在院中熟悉路,正好遇見,便上來行禮。
“不擾夫人雅興,奴家晚些再向夫人請安。”餘媽低頭。
“好。”溫印領了元寶和銅錢繼續往梅苑去。
這麼看,貴平的確是新遣了管事媽媽來,沒有用院中的人。
梅苑在另一頭,去梅苑的路上畫了些時候,等到梅苑時,元寶和銅錢在梅苑跑著玩了許久,溫印看著她們兩人打雪仗,也偶爾會參與。
臨近晌午,外院的小廝前來,“夫人,昨日黎媽吩咐了要給院中尋修建暖亭的工匠,今日倒是來了三家,外院的盧管事怕不清楚夫人想要的暖亭樣式和喜好,夫人要得急,盧管事讓小的來問夫人一聲,可有時間去看看?”
“好啊。”溫印斂了目光。
偏廳中,溫印在屏風後的暖閣內,手中是三家遞上來的樣式圖冊。
盧管事就在溫印身側,看溫印翻著圖冊。
第一家的和第二家的,溫印都看過一眼,到第三家的時候,溫印目光停下來,“這處樣式倒是別致。”
盧管事會意,“曲工留下吧,另外兩位可以先走了。”
有小廝領了人離開,盧管事還在。
隔著屏風,溫印問起,“這處暖亭,像是定州的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