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陰雲像漩渦一般沉沉籠罩在上空,凜冽夜風將藥房的布簾刮得劈啪作響。
不同於寒風四起的外麵,藥房內,四周暖乎乎的,雲纓緩緩睜開眼,神誌還有些恍惚。
她記得……她好像是在樹林裏突然來了癸水,然後在那冰窖般的地界,實在支撐不住暈厥過去了。
是誰找到她的?
腹部還在傳來陣陣脹痛,雲纓動了動手腳,不經意碰到被褥裏散發著融融暖意的湯婆子。
悶悶的聲響頓時驚醒了在一旁打盹兒的謝錦荀,他的心驟然一懸,隨後意識才逐漸從迷幻的夢境中回歸身體。
他下意識看向榻上,“你醒了?”
身上蓋著一層厚重的棉被,雲纓艱難的動了下身子,才”嗯”了一聲。
她的視線掠過仄小的藥房,陳設一覽無餘,這裏就隻有他們二人。雲纓心裏莫名空落落的,腹部的疼痛讓她感覺有些委屈,她悄悄揪緊被褥,輕聲問道:“是你帶我回來的嗎?”
烏亮的杏眼中藏著小心翼翼的期待,謝錦荀一聽就明白她的意思,心道這小姑娘不是不省心,她是根本沒有良心,滿腦子隻有她哥哥。
少年心中不忿,沉默一瞬,唇角忽的勾起一抹惡劣的笑意,他似笑非笑盯著榻上的小姑娘說:“對啊,不然還能是誰?”
雲纓抿著唇揉揉肚子,她總覺得昏迷的時候,似乎隱隱約約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
是錯覺吧。
雲纓想起少年篤定的話語,心想他好歹也救了她,便別別扭扭的開口道謝:“……謝謝你。”
她的嗓音悶悶的,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倦,謝錦荀瞥見蔫耷耷的小姑娘,原本憋在心口的氣就忍不住一鬆。
正想改口告訴她真相,藥房的簾子便被人輕輕掀開。
刺骨的寒風見縫插針灌進來些許,又很快被阻絕在冰天雪地之外。
謝平方算著雲纓差不多蘇醒的時間,便讓戚大娘端了藥碗過來。
等雲纓半坐起身子,皺著小臉喝藥的時候,戚大娘便看向謝錦荀,“你先回去睡吧,阿纓也差不多得睡了。”
縈繞在舌尖的話語又被咽了回去,謝錦荀看了看一臉苦大仇深的雲纓,微挑了下眉梢,唇邊勾著笑,雙手隨意枕在腦後,懶洋洋的轉身離開了。
一碗苦澀的湯汁喝完,雲纓的睫尾都掛上了瑩瑩淚珠。
大晚上的,戚大娘也不敢給她拿蜜餞,怕她吃壞了牙,便隻能好笑的看著她道:“阿纓快睡吧,睡著了就不覺得苦了。”
雲纓隻好委屈的“嗯”一聲,隨後與戚大娘告別,又縮回溫暖的被褥中。
剛喝完藥,肚子還帶著些許脹意,她半睜著眼發呆,沒什麼睡意。
戚大娘給她熄了燈燭,因為雲纓怕黑,便留下了一盞,在藥房裏散發著微弱的光。
她轉身掀開布簾出去,又拐出藥房的大門,正欲回房,卻不經意瞥見,旁側佇立著一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
戚大娘腳步頓住,看著靜默負手立在牆邊的男人,那雙漆黑的眸無悲無喜,淡淡注視著虛無的夜幕,像是在透過夜幕,看著別的什麼。
偌大的孤寂籠罩著他,他身後的高牆裏邊,便是雲纓蜷縮著的榻。
這堵薄薄的牆阻隔了二人的視線,將他們捆縛在這方寸之地,進不得,也退不得。
空寂的黑夜下,驀然響起戚大娘微微揚高的嗓門兒:“主子?您怎麼在這兒啊?”
林間的鴟鴞驚飛而逃,帶起一陣沙沙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