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話音逐漸停歇,底下看客卻是意猶未盡。
見說書先生將要下台,有人從座位上站起,指著他故意道:“你既號稱江湖百曉生,那你可知這赤羽令主的真實身份?”
得,這是要砸場子來了。
說書人心裏咯噔一聲,麵上卻是不顯,老神在在的捋了捋胡須道:“老身不才,關於這赤羽令主的身份老身的確是有自己的拙見,可是”
“可是什麼?”
說書人歉意一笑,拱手道:“可是老身今日鍾已經上夠了,欲知後事,請聽下回。”
說罷,不等台下眾人的反應,他徑自提起書簍下台,矮梯處,一布衣小子早已候在哪裏,隻待他一出現就把手往上遞予托扶。
下台後,布衣小子接過他手中的書簍一臉欽佩,讚道:“師父,你當真知道那赤羽令主的真實身份?”
老者提了提袖,往四處看了一眼,用隻他們二人才聽得道音量悄聲道:“鬼知道他什麼身份,皇上都不知道的事,你師父我能知道?”
布衣小子啊了一聲,疑惑道:“那你方才”
老者給了他一個“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說道:“這講故事啊,講的對不對不重要,重要的是情節一定要跌宕起伏吸引人!隻要我編的夠狗血,都能說那赤羽令主是皇上的”
隨著師徒二人逐步離去,話音越來越小,直至再也聽不見。
二樓雅座內,一名白衣俊雅男子,一名帶刀黑衣侍衛,還有一名二八少女,三人一語不發的聽著樓下的人聲鼎沸。
兩名男子皆是中原人的打扮,唯有那名少女,她飾不似中原人的少女,輕紗短裙,皮質長靴,烏黑秀麗的長發鬆鬆挽著,頭上一根朱釵未帶,隻有一支黑色羽毛悠悠搖著晃著。
正是那方才拾繡球的小丫頭,記得她叫阿骨。
想來也是被說書之人勾起了好奇心,阿骨歪了歪頭,用手指在茶杯上沾了些茶水,而後在桌麵上書寫道:“公子。”
而後她左手握著繡球,右手點了點同桌男子,見白衣男子看向桌麵後,她繼續寫道:“赤羽令主是何人?”
白衣男子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淡聲啟口說了二字:“不知。”
前堂。
無人在意的角落,衣裳破爛的少年坐在偏角一桌,他垂眸不語,唯有嘴角微微挑起的幅度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屑。
說書人離去後,客棧前堂眾人就“赤羽令主”各自猜測了一番之後,話題又徑自轉到了別處。
出慣門的人,單從談吐上就能看出一股子爽利來。
大家甭管認識或不認識,既然都從天南地北聚到一處,那便就免不得要聚在一起聊上幾句,或實事,或豔聞。
而眼下,金陵城中最當聊的隻有兩件事,一是國宴,二就是“薛趙聯姻”。
國不國宴唐久不甚在乎,可這第二樁事嘛…他還挺來勁的。
唐久太多年沒回來了,他居住的地方荒無人煙,別說與人談天闊滴聊幾句江湖朝堂了,就是鳥叫都稀奇,這“薛趙聯姻”他還真是頭一回聽說。
故而他早早地就端起桌上那盤還熱乎乎的椒鹽花生米,擠進話題中心,邊嚼邊:“西南王府和趙家?不知是趙家哪位小姐?又被何人所娶?”
立即就有人看著他道:“小兄弟,你是外地來的吧?”
唐久立即笑嗬嗬地點頭,連聲稱是。
那人又道:“那難怪你不知道,這薛趙聯姻說的便是那西南王府世子薛夢來和金陵趙家大小姐趙書書的金玉良緣了。”
唐久不太確定他那老熟人有沒有被家裏那幾兄弟幹掉,斟酌著問:“不知這夢來可是薛凡表字?”
擎朝男子十八而冠字也就是束發和取字,冠字後,非長而不能喚名,喚名則為不敬。
故而,日常交往多是以字相稱。
“正是正是。”
唐久安心的“哦”了一下,心道:看來還是那廝。
就這麼會兒功夫,話題又被另外一人接過。
這次說話的人乃是一個介於書生和乞丐之間的落魄男子。
他滿臉腮胡,使人不得窺其真容,不過單從聲音上來判斷,他年紀約莫在二十歲左右。
為什麼說他介於書生和乞丐之間呢?這是因為他身上穿著隻有學子才會身著的儒裝,可那儒裝卻像是幾年未曾更換過一般,破破爛爛不說還滿身汙垢,簡直比尋常乞丐還不如。
好在這客棧來往有百樣人,任你是誰,隻要肯花上幾個銅板點一壺茶,那你便是客。
隻聽書生道:“如今天下這四位異性王,從前有“燕薛吳江”之說,今後這格局怕是要大改了。”
“哦?何以見得。”有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