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無荒往後退,避開她:“別過來,髒。”
他身上手上都是血,連臉上脖側都有幾點被飛濺到的血跡,白色大袍早就血色斑駁。
石無荒退開後回答阿淮的問題:“不需要你幫忙,你好好待在大荒山就是幫我忙了。”
阿淮提醒:“可是骸骨在我體內。”
所以凶獸們是不會被打服氣的,該暴動還是會暴動,除非她把骸骨還了,或者她住在囚山,讓凶獸恢複理智。
“我可以住進來。”她說。
石無荒想也沒想:“不可能。”
他在這裏住過,知道這裏是個什麼樣子,怎麼可能讓阿淮住進來。
“我覺得可以考慮一下。”
“不考慮。”
阿淮抬眼看他,試圖勸道:“我聽說虎峰上來了好多人,還有大乘期修士,他已經準備帶人進大荒山了……”
“放心,”石無荒握緊刀柄:“我不會讓任何人進來威脅我們。”
他眼中沉澱了危險的戾氣:“區區大乘期,休想插手老子的事。”
區區大乘期。
阿淮:“……”
講不通,阿淮轉移話題:“你小時候,就住在這個地方?”
她重新打量著囚山內,蹙著眉,看著牆上不知道多少年的陳舊血跡,眼裏帶著心疼。
“嗯。”石無荒也跟著阿淮的眼神,把囚山內掃了一圈,眼中流露厭惡。
阿淮:“所以你那個時候很討厭惡人島上的惡人。”
惡人島和這裏的氛圍極其相似,相殘相殺,不在乎死,不在乎活,隻顧著從殺戮中得到快活。隻不過囚山的凶獸更為野蠻,生存環境更為惡劣。
石無荒的眼神落在阿淮身上:“你和他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阿淮沒覺得自己哪裏不一樣,該殺的人,她也一個沒少殺。
石無荒的聲音變輕,眉眼柔和起來:“你是清醒的。”
清醒,說來簡單,但身處這樣的活煉獄當中,沒幾個人能保持清醒。阿淮清醒著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但其實對於惡人島上的其他人來說,是沒什麼不能做的。每個進去的人都會跟著變髒。
隨波逐流,同流合汙。一種殘忍的世故。
但阿淮沒有。她不跟著別人一起髒,她也從沒想過一起沉淪,別人活得渾渾噩噩,隻有她一直都是她,她從頭到尾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大家都是泥,隻有阿淮是明珠。明珠就算變成黑色,但永遠不會變成泥。
還是會亮,會發光。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阿淮這樣的,是石無荒這種從囚山出來的人,所想象不到的。
阿淮不太明白石無荒說的清醒是指什麼,但她看見了他突然的溫柔。
她心尖一動,忽然就上前兩步,不管不顧地伸手抱住他,抱得緊緊的。
石無荒被阿淮毫無預兆地擁抱,愣了愣。
他低頭看著懷裏多出來的這個人,就像是一個甜軟的果子,砸進了懷中。從天而降的甜。
然後聽見了阿淮偏軟的聲音:“還好老山主把你接出去了。”
“嗯。”
阿淮的頭靠在石無荒的胸膛上,感受了他胸腔的低鳴震動。
他說:“老頭子說,沒有不教而誅之的道理,就把我接出去了。給我起了名字當兒子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