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101章 不得好死(1 / 3)

當天夜裏

白日那個眉間有一點大痦子的婆子, 提著燈籠便推開了小宅院的大門,也不顧屋子裏已經黑了的燈,抖著手裏的帕子, 人就要往裏進去,看她的意思, 竟連一聲稟報都沒有。

一旁守夜的小婢女, 好意出聲提醒道——

“春管事, 劉姨娘已經睡下了”

被叫做春管事的那人扭頭就瞪起了眼睛, 連聲罵道——

“小賤蹄子你算個什麼東西, 竟敢攔我!劉姨娘都還不敢說這話呢!滾他娘的一邊兒去,當心我罰了你去後院浣衣服!”

那小婢女一聽就害怕了, 眼瞧著天都入秋了,再用不了多久就要轉涼,若是現在被罰去浣衣服, 那一整個冬日就別想再回前院了,大冬天的又不讓用熱水,手指頭兒都得凍掉, 想著同屋那幾個被罰去浣衣服的丫鬟,一個冬天手指頭兒都是爛兮兮的不能看。

“奴婢錯了,奴婢知錯了, 求春管事兒千萬不要罰我去後院啊——”小婢女登時就跪了下來, 就差磕頭求饒了。

“現在知道怕了!不要臉的小賤蹄子!”春管事說話極其難聽, 可瞧著她這般跪在自己身前求饒的樣子,心裏頓時又舒坦起來, 不經意的瞧了眼麵前的黑著的門窗,自己雖說隻是個管事兒的,但卻也跟主子沒什麼兩樣兒, 似乎比那所謂的主子還要高出一截兒來呢。

屋外的小婢女還在求饒,屋裏頭兒就傳出了劉姨娘的聲音——

有些沙啞,能聽的說來是個老嫗——

“誰啊?”

小婢女被春管事罵的不敢再吱聲,跪在一旁低著頭什麼都不敢說。

而春管事這時才將注意力從那婢女身上轉移開,側著身子將耳朵貼近房門許多,一張口聲音跟方才訓斥下人時又不一樣了,這會兒聽著格外諂媚呢——

“劉姨娘,我是春環啊。”

“哦,春環啊,那進來吧。”

話罷,春管事又對著那小婢女狠掐了一通“還不快滾下去!”

小婢女被她掐的眼淚花子當場就掉了下來,可一句疼也不敢喊,邊低著頭邊起身往後退,彎著的腰一直就沒抬起來過,等走遠了,方撩開放才衣袖,被掐的地方,竟都滲出了血來。

真是好狠一個毒婦。

春管事平日裏耀武揚威慣了,因著是鄉下地方沒人管,她這管事兒的就成了小宅院裏的土皇帝,平日裏對待下人非打即罵,不僅如此更還動不動就尋著理由找著麻煩想盡一切辦法克扣他們的例錢,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誰讓上頭兒的主子就隻用她呢。

說來也奇怪,這春管事兒不僅在下人跟前囂張,在劉姨娘跟前兒,也是從來沒低過頭,就像現在這樣,主子都睡下了,她一來,愣是讓主子依著她又起身了,如此囂張跋扈之人,卻連一次苛責都沒有受過,十幾年來過得比主子還要逍遙自在。

瞧著小婢女走遠了,春管事的眼神忽然又變的淩厲起來,翻了個白眼兒,隨即便推開了門去。

“劉姨娘,今兒個這麼早就宿下了?我還當您沒睡呢。”

淺亮的火燭中,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婦人漸漸轉過身來——這便是安家劉姨娘,小安氏的親生母親。

“方才你又罵小珊了?”

春管事兒臉色一變,頓時就皺起了眉頭,怏怏道:“那小婢子太不機靈,不敲打敲打她,怕是伺候不好您呢。”

劉姨娘重重的歎了口氣“小珊伺候的挺好,我用她用習慣了。”

“呃——是嗎?那就好。”春管事目光中帶著明顯的不悅。

劉姨娘對她的為人也是知道的,多餘的話也沒有,開門見山的就問道:“你有什麼事兒,就直說吧,這麼晚了,早些說完,早些回去宿下。”

“姨娘說的是呢,那我可就直說了——”春管事瞧著眼前的老嫗,揚了揚下巴“那套在宅子的宅契您現在該給我了吧?”說完又抿了抿嘴角,似是有難言的苦衷一般“我那賭鬼老爹早就將我姐姐留下的那套宅子給霸占了去,誰承想上個月他在賭坊又賭輸了一大筆銀子,那賭坊的老板說了,若是這個月再不把銀子還上,就要把宅子拿去抵債,沒了宅子就得露宿街頭,我爹雖說不爭氣,可畢竟是我爹,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睡大街吧,這不眼下剛好有人相中了我手裏的那套宅子——姨娘這宅契您看——”

頓了頓,突然又很急切的道——

“劉姨娘,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哼——”劉姨娘冷笑一聲“你保證,這些年你跟我保證了多少回?哪回不是最後一次。”

“那姨娘的意思是不想給了?”春環的聲音頓時就硬了起來,倒也一點兒都不害怕,揚著語調帶著幾分威脅“您要是這樣那我就隻能去找郡王妃了,聽聞郡王妃的女兒可是懷了蕭將軍的嫡子,您說若夫家知道有一個殺人犯的母親,那將軍府還能容她嗎?”

“你敢!”劉姨娘猛地站起身來。

春環撇了撇眼睛“我敢不敢,那就看劉姨娘怎麼做了。”

“狼!你就是個喂不飽的狼!”劉姨娘激動地聲音都打起顫來。

“我是狼?嗬——那我姐姐的命算什麼。”春環搖了搖頭,冷笑道:“你的女兒才是豺狼!”

話音還沒落下,劉姨娘便從一個小木匣子裏,取出宅契,對著春環用力的扔了過來——

“滾!你給我滾!”

春環倒也不在意,彎腰撿起地上的宅契,撣了撣手,大搖大擺的就出去了。

嘴裏罵罵咧咧的——

“早給不就完了嘛,非得讓我說難聽的話來,自己找不痛快。”

正往回去的路上走著——

嘴邊的笑意就止不住了,寶貝似的又摸了摸懷裏揣的宅契,滿腦子裏都是白日遇見的那家小姐——

心裏的算盤珠子又嘩啦啦的撥了起來——

“瞧著那小姐的著急模樣,明日這宅子定要狠狠的坑她一個高價錢,若是再讓我知道她是哪家老爺的外室,哼哼——我非得再訛上她一筆銀子不可,到時候可就是源源不斷的錢呐。”

隻要說到錢,春環的笑藏不住,似乎已經瞧見那白花花的銀子在對自己招手了。

可她卻忘了一點——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更何況還是她這竹杠都敲了十幾年的人。

劉姨娘治不了她,有人能治她。

第二日

晌午——

蔡雲旗跟蕭一瑾早就先於春環等在了茶館裏,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去,分別包了兩個雅間。

近郊雖說也屬晉京的地界,可卻比晉京的環境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兒,這雅間說是兩間屋子,不如說是一間屋子,中間隔了道紙板,旁邊屋子的人饒是咳嗽一聲,另外一間也是聽的清清楚楚,秘密在這兒怕是什麼都瞞不住,不過卻正得蔡雲旗跟蕭一瑾的心意,她們就是要聽的一清二楚。

瞧了眼窗外的日頭兒——

“這都快晌午了,那婆子該不是變卦不來了吧?咱們昨兒可給了銀子的。”蓁蓁不是朝門外瞧去,來來回回的腳步聲,可就是沒有敲門問聲兒的人。

“應該不會,昨天她收咱們銀子的時候,笑的可是歡呢。”蕭一瑾最懂這樣貪財之徒,她是絕對不會放著銀子不來拿的“再等等看。”

抬手又指了指門“你去把門敞開。”

“哎——”蓁蓁應聲便將房門敞的大開,邁出著步子就站在門口朝樓下瞧,不一會兒就看見了昨日那個婆子的身影。

“夫人,她來了,來了!”蓁蓁轉頭趕忙說道。

而隻隔了一道紙板的另外一間房此刻也是聽得清清楚楚。

蔡雲旗原本鬆著的手掌,瞬間就攥成了拳頭。

春環一進來就四處張望,脖子一揚就瞧見了樓梯口上站著的蓁蓁,連忙擺了擺手,噔噔噔的疾步朝樓上走去——

“哎——客官幾位啊?”店裏的夥計見狀急忙追上去問道。

春環不耐煩的瞪了瞪眼睛“沒瞧見有雅間啊!早就訂好了座兒的!問什麼問?!”

那夥計抬頭一瞧,立馬陪起笑來“饒是一起的呀,您忙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