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堂裏,站著黑壓壓一片人,最前頭跪著三名老人——王懷、曲誌成、冷老爺子。
弟子們在後頭站著,垂著頭,誰都不敢說話,更不敢抬頭。
議事堂上,掌門祖師的座位上,坐在一名坐著輪椅的老人。老人身旁,一左一右立著兩名嫡傳弟子。再旁邊,張老帶著張氏一脈的弟子冷眼瞧著他們。
議事堂外頭,包括習武堂,整個老風水堂後頭都被下了八門金鎖陣,掌門祖師坐在堂上,誰也逃不掉。企圖逃離的人,下場雖然不會比餘九誌慘,但也一定不會比盧師叔好到哪裏去。昨晚餘家大宅裏的事,餘氏一脈的弟子被押回張家小樓看管,王曲兩脈的弟子都已經知道了。
那名少女竟是祖師的嫡傳弟子?怪不得她會在山上暴起傷人,怒斥一眾玄門長老!
她的話,至今還猶然在耳,“都給我聽好了!餘九誌既不是掌門,也不是長老!今天誰聽他的命令,來日門派清理門戶,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
真的會一個都不留麼?
當然是不可能的。
義字輩的年輕弟子並不知當年真相,門派裏長老之間的爭鬥,他們插不上嘴,使不上力,想管也管不了。他們都還沒出師,功夫、功法、術數,所有的都還在學習中,與學徒無異。真正有關聯的是王懷、曲誌成,和兩人的親傳弟子。
但即便是兩人的親傳弟子,也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有罪。誰有,誰沒有,怎麼分辨,怎麼處置,就要看唐宗伯的了。
處理的分寸稍有不當,無論是走的,還是留下的,若是心存積怨,對玄門來說就還有隱患。
夏芍看向唐宗伯,如果師父允許的話,她可以用天眼預知一下,有禍害的人現在除去就好。但唐宗伯坐在上首,隻是看著這些舊的新的麵孔,一言不發,因此夏芍也隻能暫不開口,隻是看著身前坐著的老人。
夏芍以為,老人是在感慨緬懷,他可能需要比較長的時間才能平複情緒,卻沒想到,他竟開口說話了。
唐宗伯掃視了一眼堂下跪著的站著的人,聲音如常,卻麵色威嚴,“你們都是玄門的弟子。不管是哪個輩分的,在入門的第一天,敬香、磕頭、奉茶、拜師,師父對你們說的第一句話,一定是門規。三規六戒,一不準欺師滅祖,二不準藐視前人,三不準江湖亂道,四不準鬥狠噬殺,五不準奸盜淫邪,六不準妄欺凡人。”
老人說話慢,但一字一句,卻是清晰無比。聽的人都低著頭,連夏芍也垂下眸。她很多年沒聽到這六條門規了,今日聽到,往事浮上心頭,十歲那年在十裏村後山的宅院裏與師父初見,被他收為弟子的一幕幕猶在眼前。
那是重生後,改變她命運的一天。那重要的一天,師父說的每一個字,此刻都似在耳邊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