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看在對方事先就講清楚,這筆訂單可以預先支付款項,而不是和很多客戶一樣先貨後款,再加上市政府旅遊促進辦那邊說情督促,二紡廠多半不會接下這筆單子。
“怎麼樣,剛才王主任也帶兩位看過樣品了,二位覺得,這一批樣品怎麼樣?還能入兩位老總的法眼嗎?”問話的時候,毛副廠長下意識就對著羅戈,而不是楊一發問,把後者看成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這種情況到也不少見,所以羅戈楊一兩人也沒有什麼意外,而是直接點頭道:“滿意,非常滿意,那麼接下來的那批單子,還請貴廠用心照顧一下。時間上無所謂,反正要等到今年二季度末,學校放假以後,質量才是最重要的東西。至於款項嘛,就按照之前說好的,預付百分之三十,完工一般通知我們來看了以後,再給百分之三十,剩下的尾款等交貨的時候全部結清,毛廠長你覺得呢?”
這個時候,外麵廠接待處的女員工,就進來給眾人添水,然後又笑著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對方廠裏員工選在這個時候進來,是有人刻意吩咐還是無心為之,但那位毛副廠長和對方幾位出麵接待的大將,卻都借著這個機會開始散煙周旋起來。小會議室的設置還算清爽,加厚的窗台還有角落裏的玻璃櫃裏上擺著鮮花,窗戶也因為今天是個大晴天所以敞開著,通風相當不錯,即便是一群人都開始了吞雲吐霧,也還是沒有那種煙霧彌漫的狼藉感覺。
而幾個人紛紛吐出了一口煙霧後,為首的毛副廠長也沒有搭腔,倒是一旁那個市場部主任銷售經理陳紅,當先解釋起來:“羅董,你說時間上要求不急,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不過我們這邊還有一些原因,必須要首先向你們說清楚。就在上個月吧,廠裏也接了一批訂單,是外交部駐意大利使館的單子,準備作為外交禮物送出去,這個任務我們不可能不好好做吧?然後就是島國那邊,也是一個國際大客商的訂單,叫什麼三宅一聲的,楊董是年輕人,肯定聽過這個牌子吧?人家也是在我們這裏定了一批麵料,是要為一個國際服裝節做準備的。所以你們看,其實我們廠子的生產任務還算是比較緊張,如果都把會提織妝花工藝的老工人,給調到生產你們這批單子的小組裏麵,我怕是有些困難啊。”
陳紅這話一出口,二紡廠那邊的一眾人也就跟著附和“是啊是啊”,也有人幹脆就笑而不語,卻在心裏琢磨著。
雖然說陳主任陳經理的話,聽上去很有道理,可隻有廠裏自己人才知道,這兩批單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外交部那邊也就算了,的的確確是政治任務的問題,這個開不得玩笑。但是島國客商的訂單,卻不是雲錦裏麵的妝花,而隻是最基本的庫錦和庫緞,這兩個雲錦品種,目前廠裏麵的機織生產工藝早已經成熟定型,兩邊同時開工,並不會影響到陽一文化的訂單。
可陳紅依舊還是這麼說了,因為不管是他這個市場部主任銷售經理,還是旁邊負責此次業務的毛副廠長,全都清楚廠裏麵高層的意思——既然這個陽一文化,如此看重自家產品,那麼和他們做交易的時候,自然是物以稀為貴才對,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把東西賣出去呢?
羅戈也知道,自己第一次和對方接洽的時候,他們就沒有把話說死,而是表示看了樣品再說。這樣做固然是有底氣的表現,但同樣也代表著討價還價的餘地。
雖然是國營工廠,可裏麵一些廠領導在談起生意來的時候,就未必沒有那些七竅玲瓏心思,該叫價的時候一定會叫價,該拿捏的時候也決計不會錯過機會。如果把國營工廠看作是“人傻物美價廉,快來占便宜”的形象,那麼隻能說自己很傻很天真。
想了想後,他就繼續道:“既然是這樣,那麼國家的需要我們肯定是不能也不敢要求加塞兒的,但是島國客商那邊,不知道毛廠長能不能給我們透露一下,他們的訂單是個什麼情況?畢竟是些小鬼子,諸位領導身為金陵人,總不能把島國人的訂單還排到自己同胞的前麵吧?而且說句實話,我們的這一筆單子,將來除了在漫展上銷售的之外,剩下來大部分也是要發到島國的。與其貴廠優先滿足島國客戶的初級產品訂單,那還不如先滿足我們,價錢能提高三成不說,而且我們還能當作是附加了產值的二級產品,再賺上一筆,你我自己人合起來賺外人的錢,不是更好?”
這一下說到了民族大義的高度,而且還是金陵這個尤為特殊的地方,對於島國的感觀算是華夏各個省份中最為激進的一塊,二紡廠那邊就不好繼續推脫了。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後,那邊毛副廠長就不得不站出來道:“作為我個人來說,肯定是讚同羅董的意見才對,畢竟就像你說的,是金陵人嘛,怎麼能不記得那些曆史。不過要是站在一個國有企業領導人的位置,我就不能因為個人感情,而把集體利益拋之腦後了。對,貴方陽一文化的訂單,在價格上的確上浮了三成,但那是建立在需要我們組織精幹隊伍,把所有妝花老技工全都集中起來生產的基礎上。這一個人力資源的需求,就值得上貴公司付出的三成上浮價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