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人生滿膿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遙指向陰氣彌漫的萬山莊深處。

擺渡人所說的另一位大人,自然是指的彼岸。

擺渡人說道,“大人,萬山莊的怨魂徹夜長悲,哀哭之聲早已傳蕩方外。所以大人,還請您體諒擺渡人的難處。不是小人不願意護送於您,隻是不想讓方外也赴入萬山莊之後塵。”

彼岸喜怒無常,殺性難馴,讓周圍所有道門人都惶恐不得以,以至於一整夜過去,四周的道門中人都無一人膽敢介入其中,隻因出於對魔的恐懼,而眼前的擺渡人如此,整個方外亦如此。

我長歎了口氣,也明白了他的這一難處,隨後說道,“既然如此,還請你為我指一條前往天外山的通途。”

“一路向北重返黃河,再沿黃河往西而去,待見兩岸山巒頂峰化雪,既為天外山之境。”

擺渡人如是言,隨後朝我躬身請辭,在一陣水花翻湧間消失在了近前的水潭中。

彼岸現世,如今幾乎所有人都對我避之不及,生怕我將禍患引入他人地界。

我對此無可奈何,唯有一聲歎息。

此時此刻,彼岸以及留在萬山莊中,無盡的鬼靈哀嚎聲在山莊深處此起彼伏,我已無心理會她的一舉一動,隨即在路邊尋了一輛無主的車,離開了這兒。

有著方外擺渡人這一特殊的存在,千裏之遙不過轉瞬間,可當真的徒步上下求索,千裏之遙卻顯得格外漫長。

我雖然學會了開車,但對於俗世的交通規則一竅不通,在闖了不知道多少紅燈躲了多少次檢查,連著驅車一天一夜後,我終於回到了黃河邊畔。

夕陽下,看著江麵水波泛泛,我的心裏唏噓不已,我本以為自己離開了潛龍鎮,與黃河的緣分也將就此終究,卻不想兜兜轉轉一大圈,最終還是沒有擺脫這一水之間。

此時的我,正在一處陌生的碼頭前,幾艘漁船正停泊在岸邊,隻是船主人已經歸去。

我朝著四周打量了一眼,在岸上留了一遝錢,隨後踏上了其中的一艘船。

然而,就在我打算泊舟逆流而去時,陣陣陰氣卻從江麵泛起,縈繞在我周身。

陰風呼嘯,發出聲聲哀怨的啼鳴,我的心裏微微一顫。

我朝著四周巡視了一眼,可周圍空無一人。

可這股陰氣我卻是萬分熟悉的,它來自於彼岸。我雖然不知道她究竟在何處,但我很清楚她還是跟著我過來了,在某個為我所不知的暗處窺視著我。

“彼岸,一紙休書後,你我已無夫妻之名分,你若還想讓我與你共赴陰間,現在就可以來取我的命,如若不取,來日我依然會對付於你。”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朝著黃河大喊了一聲。

嗚咽的風聲席卷不休,猶如陣陣厲鬼的哭嚎。

可我等了好一會,依舊沒有等到任何死亡前兆的來臨。

陰氣在我周圍不斷凝聚又不斷潰散,似乎在應和著彼岸內心的掙紮,最終皆歸於平靜。

我不曾再有言語,隨即催動了水行術,朝著夜色下的黃河上遊泊舟離去。

我知道的,彼岸並沒有打算離開我,從萬山莊到黃河,不管我去了哪裏,她其實都如影隨形,隻不過強大如她,讓我無法捕捉到關於她的任何行蹤。

我知道自己鬥不過她,我也索性隨波逐流,直到某一天她的魔性大發殺了我,或者我尋到契機殺了她。

破舊的漁船在黃河的浪潮中又漂泊了一天一夜,終於來到了黃河源頭的邊緣地帶。

原本還算平坦的河道,在進入高原深山地帶後開始變得湍流起伏,一道又一道的懸崖瀑布也阻隔了船隻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