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宮女聞言疑惑地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似乎果然有什麼東西。小宮女沒多想,脫口而出回話道:“有的。也不知道是什麼,看著倒跟個人站在那似的。”
人?
小宮女隨口一句話,剛巧給了她很大的提示。黑黑的影子,左一動右一動的,不是動物,可不就是人麼!行宮的高牆走獸翻不了,但人借助些手段,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翻進來。她又回憶行宮裏巡邏的侍衛,總是沿著那幾條大路來回走,次數也並不那麼頻繁。侍衛查驗得又不夠嚴謹仔細,樹林又遠在一隅沒什麼人煙,很有可能藏著活人。
如果是人,這人有什麼企圖?
終歸不能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人,否則為什麼要偷偷摸摸藏身在樹林裏?
她是被人試圖毒害過的人,雖然最終那人轉變了心思,放了她一條生路,但被人盯上的餘悸還在,總會下意識地做出最壞的揣測。
難道是衝她來的麼?又是皇帝?不應該埃皇帝如果仍舊一心鏟除她,機會多得很——讓淡月繼續下毒、在她衝撞時治罪——諸多方法,皇帝下定決心做的事,定然有辦法做得滴水不漏,大可不必費這麼大周章,給她送藥,同她打商量,賞她東西,還帶她來行宮。
如果不是皇帝,哪又會是誰呢?
清淺自問沒有什麼仇家,哪怕真有人對她喬家懷恨在心,打算拿她開刀,那也應該早就動手了,沒有等她進了宮再行動的道理。畢竟天子腳下戒備森嚴,此時頂風作案,簡直是給自己平添難度。
既然對方的目標不是她,那麼又會是誰呢?
腦海裏浮現了個影子,她隱隱感到自己指尖發涼。
不過她的猜想終究是猜想,尚且不能確認百分百是真的。一個人瞎擔心無益,不如快些回去,把這事稟報上去。也許一查,並不是什麼人,從頭到尾都是她想多了也說不定。
思及此,也沒心情畫畫了。她招呼宮女打道回府,若無其事地收起畫卷調頭往回走,故意放慢步子,裝出一副悠閑不設防的樣子。萬一那邊真是個刺客,就更加不能打草驚蛇。
結果沒走兩步,迎麵不遠處走廊的拐角處出現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似乎也見到了她,停頓了那麼一瞬,隨後邁步朝著她的方向走來。從容的姿態,利落穩實的步伐,玄色團龍紋樣的袍裾。
她愣在原地,怕什麼來什麼。眼下很可能有刺客,皇帝就這麼大剌剌地出現了。再看看他身邊,怎麼一個堂堂的皇帝,走動時身邊都沒有侍衛跟著?福全呢?怎麼福全也不在?
思緒萬千的功夫,他已經越走越近,最終隻離她一丈多遠。他挺拔英氣的眉峰似乎沒有平時那樣傲然高揚,有些似蹙非蹙般的別扭。眼神也飄飄乎乎的,一雙琥珀色的瞳仁在斜陽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可就是不直接看她。
他抿抿唇,似乎想說話的樣子,卻又遲遲沒有開口,就那麼站在那裏。
清淺沒有工夫去理會皇帝這扭捏的樣子是怎麼回事,一心惦記著剛才發現的可疑黑影。如果萬一是刺客,那麼此時,那刺客會不會已經看見皇帝了?
她低頭一瞥,發現皇帝腰間掛著枚玉佩。常年被人把玩的玉器,有瑩潤光滑的包漿,陽光照耀下一閃一閃地映著金光,十分地顯眼。
腦子裏有根弦忽然一下子繃緊,她也顧不上那許多了,直接朝他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