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安桃竟一時無法回駁。
白挽瓷皺著眉頭又道:“再說嫁人,尋一個好婆家嫁了,難不成一輩子裏,女人唯一能做就這一件事情?我就沒見過身邊哪個女子嫁了人,有多幸福的,不是要早起伺候公婆,就是成日家務纏身,又或是不斷添孕,隻為懷子,繼續香火。但凡哪一日懶散了,公婆就要與人說三道四,倘若再遇上個薄情兒郎,往家裏塞個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什麼的,七八個女人,圍著一個男人轉,日日為了爭寵,鬥得你死我活,這日子就更發艱難了。
我倒是覺得,與其做個良家婦女,在家和一群女人,伺候同一個男人,不如我那金枝玉苑裏的十二個姐姐,同樣是伺候男人,還能得個自個兒的梯己,想買什麼樣的首飾,就買什麼樣的首飾,犯不著看公婆的臉色,想何時起床,就何時起床,愛做什麼便坐什麼,月錢掙了自己花,倒是比那起良家婦女,日子快樂的多。”
安桃聽後,忙伸手捂住她的唇口,眼中甚是一派震驚之色,仿佛是被晴天霹靂砸中了一般。
“你可休要再胡言亂語了,自古以來,女德便是如此,那些個煙花柳巷,烏煙瘴氣的女人,才是禍亂家庭、規矩等的元凶,我知你是出身無奈,不得不在那裏苟活,少不得沾染了些汙水溝裏的齷齪思想,你既來了國子監,就是要修身養心,了斷那些雜念,怎的還供奉起了那些下三濫的邪門魔道?”
白挽瓷平白無故的遭了安桃一通罵。
她楞了少許,瞅著安桃,半天沒說話。
原來安桃心裏是這般想的,什麼千金之身,公主之命,竟瞧著外頭光鮮,裏頭不過是段枯朽腐木。常人言,人群之中,多的是酒肉之友,難得一精神知己。她方才明白這理,素日與安桃交好,以為她與自己一樣,現在想想,竟是一河兩隔,以後是再不能互訴衷腸了。
“我以後不在你麵前說這些話了,”白挽瓷收了心神,勉強支棱起三分假笑道,“公主何須生氣,我不過是汙泥沼澤生養長大的野丫頭,哪裏知道那些高談闊論?原是我不懂。”
安桃怒色漸收,又恢複了往日溫良恭儉讓的模樣,朝她握了握手,好言好語道:“你來我身邊侍候沒多少日子,身上帶著些舊毛病,我能理解,方才是我著急了,有的沒的衝你一頓火,你莫要對我心底留下怨恨才好。”
白挽瓷任由她握著,並未掙脫,心想到底是公主,給一棒槌,再給一甜棗,恩威並施。
既不許她說真話,也不允許她生氣。誰是主子奴才,心裏門清兒。常聽她往日說什麼,人不分高低貴賤,既在一起,都是好朋友,互幫互襯,可謂是高山流水。這話再細細琢磨,原是她當高山,自己為汙水罷了。
思及此,她頓時覺得了然無趣,意興闌珊的聽安桃又說了一回課上的瑣事,方才各自回了堂室。
一日下來,白挽瓷沒什麼心思聽課,隻是將穆川給她的兩本書拿出來,躲在案桌下,偷偷研讀。
書倒也不長,語言通俗易懂,石祭酒寫的書簡,隻有那些深奧理論,與之相比,要風趣簡單許多。
不多時,她便看完了。
白挽瓷讀完後,隻覺渾身通體透亮,仿佛璞玉經過匠人雕琢一般。
《鬼陶秘術》書上說,神人鬼三界,三界鼎立,互相牽製,此消彼長,是以穩固千年。
常人都愛尊神奉神,削尖了腦袋,隻想去神界當個侍奉神君的侍神,都不願下鬼界做個閻王身邊的鬼差。其實他們並不知道,能通鬼語,差遣鬼道,運用自如,修煉來的鬼力,並不比神力差。
就好比不管黑貓還是白貓,能捉老鼠的就是好貓。
白挽瓷點頭如小雞啄米,這話是了是了,極有道理。從來沒有過一本書簡,能讓她愛不釋卷,讀了再讀。果真鬼鴛鴦祭酒,是個好夫子,比那勞什子石祭酒,強上數百倍。倘若她是課上的夫子,白挽瓷斷然不會聽得昏昏欲睡。
這一|夜,白挽瓷回了寒舍,掌燈時分。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讀《鬼陶秘術》和《鬼語》,竟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安桃做完課業,扭頭一看,見她還在床上歪著看書,想必又是在看一些閑書野史話本之類的,不免歎氣搖頭,自顧自的睡了。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寒舍的叫早魔音都沒響,白挽瓷便精神抖擻的爬起來,帶著兩本書,偷偷往古槐嶺練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