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動時間裏估計沒有多大危險。”貓說,“移動終止時才有危險,危險得不得了。所以要趁它移動時幹掉,給它致命一擊。”
????“估計?”
????黑貓未予回答,眯細眼睛伸個懶腰,緩緩站起:“那麼再見,星野君。一定要穩準狠地把它幹掉,否則中田君死不瞑目。你喜歡中田君,是吧?”
????“啊,那是個好人。”
????“所以要幹掉那家夥,以橫掃一切的偏見斬草除根。那是中田君所希望的。而你是能為中田君做到的。你繼承了資格。這以前你一直在回避人生責任,活得稀裏糊塗。現在正是還賬的時機。不要畏畏縮縮。我也在後麵聲援你!”
????“讓我很受鼓舞。”星野說,“那,我現在心生一念……”
????“什麼?”
????“入口石之所以還開著沒關上,說不定是為了把那家夥引出來?”
????“有那個可能。”黑貓土羅一副無所謂的口氣,“對了,星野君,有一點忘說了——那家夥隻在夜間行動,大概夜深時分。所以你要白天把覺睡足,晚上打盹讓它跑掉就麻煩了。”
????黑貓輕巧地從扶手往下跳到旁邊的房脊,筆直地豎起黑尾巴走開了。塊頭兒雖然不小,卻很敏捷。星野從陽台上目送其背影,貓則一次也沒回頭。
????“得得,”星野說,“一塌糊塗!”
????貓消失後,星野先進廚房尋找能當武器的東西。裏麵有刀尖鋒利的切生魚片刀和狀如柴刀的沉重菜刀。廚房隻有簡單的烹調用具,惟獨菜刀種類相當齊全。除了菜刀,還找到了沉甸甸的大號鐵錘和尼龍繩,碎冰錐也有。
????這種時候有支自動步槍可就解決問題了,星野邊找邊想。在自衛隊時學過自動步槍,射擊訓練次次成績不俗。當然廚房裏沒有什麼自動步槍,何況在這麼幽靜的住宅區打一梭子自動步槍,篤定惹出一場轟動。
????他把兩把菜刀、碎冰錐、鐵錘和尼龍繩擺在客廳茶幾上,手電筒也放了上去,然後在石頭旁坐下,摸著石頭。
????“得得,昏天黑地!”星野對石頭說,“居然要拿鐵錘和菜刀同莫名其妙的東西搏鬥,這像什麼話嘛!而且是附近黑貓指示的!站在我星野君角度想想好了,一塌糊塗!”
????石頭當然沒有應聲。
????“黑貓土羅君估計那家夥有危險,但終究是估計。作為預測未免樂觀。萬一陰差陽錯忽然跑出一個《侏羅紀公園》那樣的家夥,我星野君可如何是好呢?不就烏呼哀哉了?”
????無言。
????星野拿起鐵錘揮舞幾下。
????“不過回想起來,一切都屬身不由己。說到底,從在富士川高速公路服務站讓中田搭車開始,作為命運想必就已安排好了,結局必然如此。蒙在鼓裏的隻有我星野君一個。命運這東西真是莫名其妙。”星野說,“喂,石頭君,你也這麼想的吧?”
????無語。
????“啊,算了算了。說來說去,路畢竟是我自己選的,隻能奉陪到底。出來怎樣一個青麵獠牙的家夥自是判斷不出,也罷,作為我星野君也隻管竭盡全力就是。此生雖短,快活事時不時也受用了,有趣場景也經曆了。據黑貓土羅的說法,這可是千年一次的機會。我星野君在此花落燈熄未嚐不是造化。一切都因為中田。”
????石頭依然緘默無聲。
????星野按貓說的在沙發上打盹以備夜戰。依貓之言睡午覺固然奇妙,不過實際躺倒之後足足睡了一個小時。傍晚,進廚房把冷凍咖喱海蝦解凍,擱在飯上吃了。暮色降臨之後,他在石旁坐下,把菜刀和鐵錘放在手夠得到的地方。
????星野熄掉房間照明,隻留一盞小台燈。他覺得這樣好些。既然那家夥夜間才動,還是盡量弄暗些為好,作為我星野君也想速戰速決。好咧,要動就動吧,快快決一勝負,往下我還要回名古屋宿舍給某處的一個女孩打電話呢。
????星野對石頭也幾乎不搭話了。他緘口不語,時而覷一眼手表,無聊時就拿起菜刀和鐵錘揮舞一番。他想,假如發生什麼,那也要在真正的深夜。不過也有可能提前發生,作為他不可錯過機會,畢竟千年一次。不能粗心大意。嘴裏閑得難受了,就嚼一片蘇打餅幹,喝一小口礦泉水。
????“喂,石頭君,”子夜時分星野低聲道,“這回好歹熬過十二點了,正是妖怪出動時分。關鍵時刻到了,咱倆可得看準,看到底發生什麼!”
????星野手摸石頭。石頭表麵似乎多少增加了溫度,但也許是神經過敏的關係。他像鼓勵自己似的一再用手心撫摸石頭。“你石頭君也要在背後支援我喲!我星野君是多少需要那種精神支援的。”
????三點剛過,從中田屍體所在房間裏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就像有什麼在榻榻米上爬。可是中田那個房間沒有榻榻米,地上鋪著地毯。星野抬起頭,細聽那響動。沒聽錯。什麼響動不知道,總之中田躺的房間裏顯然發生了什麼。心髒在胸腔裏發出很大的聲音。星野右手緊握壽司刀,左手拿起手電筒,鐵錘插進褲腰帶,從地上站起。“好咧!”他不知對誰說了一聲。
????他躡手躡腳走到中田房間門前,悄悄打開,按下手電筒開關,把光柱迅速朝中田屍體那裏掃去,因為窸窸窣窣無疑是從那裏傳來的。手電筒光柱照出一個白白長長的物體,物體正從已死的中田口中一扭一扭蠕動著往外爬,形狀讓人想起黃瓜。粗細同壯男人胳膊差不多,全長不知多長,出來了大約一半。身體上像有黏液,滑溜溜地泛著白光。為了讓那家夥通過,中田的嘴跟蛇口一樣張得很大很大,大概下巴骨都掉了。
????星野咕嚕一聲吞了口唾液,拿手電筒的手瑟瑟顫抖,光柱隨之搖動。罷了罷了,這東西可如何幹掉?看上去無手無腳無眼無鼻,滑溜溜沒有抓手,怎樣才能把這樣的家夥弄斷氣呢?它到底算何種生物呢?
????這家夥莫非像寄生蟲一樣一直躲在中田體內?還是說它類似中田的魂靈呢?不,那不至於,那不可能,星野憑直覺堅信。如此怪模怪樣的家夥不可能在中田體內,這點事我也清楚。這家夥恐怕是從別的地方來的,無非想通過中田鑽到入口裏麵,無非擅自跑來想把中田當作通道巧妙利用,而中田是不該被這樣利用的。無論如何要把它幹掉。如黑貓土羅所說,以橫掃一切的偏見斬草除根!
????他毅然決然走到中田跟前,把切生魚片刀朝大約是白東西腦袋的部位紮去。拔出又紮。反複了不知多少次。然而幾乎沒有手感,簡直就像咕哧一下子紮進了軟乎乎的蔬菜。滑溜溜的白色表皮下麵沒有肉,沒有骨,沒有內髒,沒有腦漿。一拔刀,傷口馬上被黏液封住,沒有血也沒有體液冒出。星野想,這家夥毫無感覺!這白色活物不管星野怎麼擊打都滿不在乎,仍然從中田口中緩慢而堅定地繼續外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