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南氏,你可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個道理?”
聽到文秀才又溫溫柔柔來了一句廢話,南清漓忍無可忍,
“先生,我雖是粗鄙女子,但也懂這個道理,先生有話盡管直說。”
文秀才這才轉臉探詢似的瞅了一眼文瑞,後者點點頭,“文秀才,你盡管說吧,清漓比同齡的女子堅強得多,她撐得住!”
是的,先是新婚丈夫慘死,接著又是父母雙亡,然後背著債,帶著一幫半大孩子,這事兒如果攤在其他女子身上,要麼抑鬱成疾,要麼就瘋掉了。
文秀才凝起了眉頭,斯文地緩聲吐句,“吳南氏,我晌午時分從縣城折返,約文瑞一起過來和你商量一下,因為縣衙張貼出來的參試通告上沒有南小山和南小川的名字。”
此言一出,南清漓正要詢問原由,南小山卻急得變了臉色,連嗓音都充斥著急促不安,“先生,怎麼會這樣?我和小川明明都報名了啊?年後這輪考試至關重要……”
文秀才擺擺手,打斷了南小山,“小山,你且稍安勿躁,此事你等也無能為力,唯有我和你長姐,文瑞從長計議,你們都出去吧!”
幾人出去後不久,吳四順闖進來了,滿手的油膩和玉米糝子,一臉激動萬分狀,
“文裏正,先生,我爹就在縣城啊,你們帶我去縣城,我去找我爹幫忙!”
文秀才聞言,臉色越發凝重,文瑞輕咳了幾聲,“吳小四兒,你那個爹……你已經自立門戶了,就好好跟你大嫂學著賺錢,攢媳婦本兒要緊!”
南清漓接腔,“瑞伯伯說得對,等我忙下去這幾天,就給你尋思個可以養家糊口的活計,你去忙吧,我們商量一下如何斡旋此事。”
吳四順出去後,文秀才簡單說了一下情況。
朝廷明文規定,喪父或者喪母後,兒子和未嫁的女兒必須居家服喪三年。
還有一條衍生規定就是在服喪期,兒子不可以參加朝廷的科舉考試。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南小山和南小川被取消了考試資格。
不過這些隻是擺在明處的大道理,縣衙事務繁多,沒人會去刻意查查參試的童生誰誰死了爹,誰誰沒了娘。
尤其是南小山和南小川在報名考試時,父母還健在,按理說也不受那條規定的束縛。
因此當文秀才看到這個結果,就多了揣測,想來這裏麵是有小人作祟,而且還是個屯子裏清楚南家底細的。
揣著這個疑惑,文秀才厚著臉皮找到縣衙主簿徐少山,好在徐少山是個顧念同窗舊情的,幾杯茶水後,就說了實情。
正如文秀才揣測,縣衙縣丞不知怎麼得到了一封匿名書信,裏麵詳細說了南家的種種。
最後,投遞書信者言辭極致誇張,如果縣衙對此無視,他就會上報省府,到時候省府方麵查下來,這個欺君之罪誰也擔不起。
“先生,你可看過那封書信?可留意過書信上的筆跡?”
聽到南清漓如此說,文秀才在心裏暗挑拇指,這孩子真是個心思睿智的,可惜是個女兒身。
“吳南氏,你不曉得主簿比縣丞官銜低一級,在徐兄看過那封書信後,縣丞就收起來了,徐兄也沒有權力索要書信,讓我觀瞻筆跡,現在時間有限,我和文瑞明天就得啟程去縣城,正因如此,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揪出來那個投遞書信者。”
南清漓想想也是這個理兒,歉意地笑了笑,“先生言之有理,我也是一時年輕氣盛而已,先生趕緊說說如何斡旋。”
文秀才滿意地點點頭,抿了口糖水,語氣凝重,“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銀子。”
接下來文秀才詳細解釋一番,他隻能和主簿徐少山說上話,根本就見不到縣丞的麵兒,所以這事兒隻能托徐少山去打點。
但在這將近年關之時,明麵上的各種應酬多了,尤其是人托人辦事兒,打點一層層關係,少了銀子根本就見不著能拿事兒的主兒。
最簡單的流程就是,文秀才先起草一份類似申訴書的書麵材料,大意就是南氏兄弟學業非常優異,因此被屯子裏的無名鼠輩妒忌,那人就混淆是非,投遞匿名書信作祟。
然後由文瑞出麵,找屯子裏的年長族人或簽名字,或按手印,表達村民,聯名上書的意願,最後文秀才將這份材料交給徐少山,由他找縣丞申訴一番。
酒桌上推杯換盞之間,自然說的都是人情世故,酒後,縣丞自然需要找知縣大人最後定奪,這自然也少不了一桌酒菜。
如果知縣大人應酬繁忙,縣丞還得先送幾件像樣的首飾給知縣夫人,拜托代為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