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收的穀子不算少,如果天天早晚兩頓吃米粥是不夠,但喝稀粥肯定是足夠的,即便如此,他娘非要用穀子和別的人家換一些玉米,到磨坊磨碎喝糊糊。
而且,有好幾個熱心腸的女人和他說他爹娘半上午或者半下午偷吃,不是稀粥裏煮豬肉塊兒,就是蛋湯米粥等等,反正不是偷吃玉米麵野菜窩頭或者糊糊。
文翠葉的人緣很好,還是文裏正的女兒,他用腳後跟也可以猜出來,肯定有不少人對文翠葉說過他爹娘偷吃,可是文翠葉一次也沒有對他提過,就是和他抱怨他娘的嘴太毒了,太損了。
以前,他一直也沒有質問過他爹娘,做短工的錢大部分都上繳,但他爹娘大過年的也不讓他們夫妻倆好過。
算了,短工錢一個子兒也沒有,愛咋咋的。
所以文春生就過來了,他看見東屋窗台下牆根兒的幾個,強顏笑了笑表態,他是過來幫南清漓的。
其實,小鵬等人一直都在屋門裏麵傾聽著外麵的動靜,聽到大夥兒譏笑南清漓蠢不可及,他們也都非常擔心,可是一時間也想不出可行的好辦法,隻能懷著希望等待。
最終聽到苟羊倌嚷嚷了一嗓子,他們才鬆了口氣,都出了屋,一起到東屋窗台下牆根兒聽裏麵的動靜。
現在看到文春生抱著大黃老母雞來了,他們就完全放了心,小鵬讓大夥兒各回各家做晚飯去吧,眾人嘻嘻哈哈的,陸續紛紛離去。
但文春生進了屋後,才發現他根本就插不上嘴,他娘和南清漓你來我往,正在唇槍舌戰中。
幾番來往後,文氏叉著腰強詞奪理地嚷嚷,“南寡婦,我就是有理走遍天下,你今天沒拿我的雞和蛋,不等於你以後也不拿,年夜飯吃過了,你家裏卻還有那麼多熏雞,鬼才會相信都是你花錢買的生雞! 你這肯定是偷了誰家的雞,因為大夥兒知道你的野漢子多不敢吭聲,我保證等哪天我漢子進你家坐坐,你肯定也會解褲帶,然後就開始偷我家的雞!”
文春生夾著隻雞進來了,包括南清漓在內的人都清楚這就是文氏放在心尖尖上的大黃,可文氏還在這兒天下第一有理地嗶嗶叨叨。
南清漓抱臂胸前,可有好話回擊呢,“哦,我倒是忘了,你已經是掉毛母雞的歲數,也侍候不了你漢子了,所以張嘴閉嘴就編排有誰給他解褲帶呢,不對,你說得這麼利索,年輕時肯定也解得利索,有理走遍天下是吧?好得很,事實擺在眼前,你今天就是誣賴我,白紙黑字寫得清楚,而且屯子裏可以作證的叔叔嬸嬸有上百號人。”
說著,她就望向了文瑞,“瑞伯伯,雖然文氏是你的親家,但是我希望你秉公辦事,不然我傾家蕩產也會讓你當不成這個裏正,這個潑婦文氏誣賴我在先,不磕頭認錯賠銀子在後,還各種詆毀我的聲譽,就現在,我作為一個受害者,強烈要求你把她關押起來!”
文瑞點點頭,吩咐文六斤出去叫進來兩個壯漢,文氏馬上就慫了,畢竟文瑞真的有關押村民的權力。
她求助地望向了文翠葉,但後者和小雪都飛針走線地忙碌著,她隻能拿兒子借題發揮。
“春生,你做短工回來了啊,你看看你媳婦兒還不回家做飯,你好好管管她這個懶婆娘……”
不等文氏繼續叨叨下去,文春生就從懷裏摸出來一顆大紅皮蛋,“娘,大黃進了堂屋,下了蛋,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文氏不搭這個茬兒,將雞蛋揣進懷裏後,一把抱過去大黃,摩挲著它的頸毛,誇讚,“我的大黃太厲害了,天天下個大紅皮蛋……”
文春生一張俊臉臊紅得厲害,“娘,你就別鬧了,我問過我爹,他說你擔心大黃丟了蛋,就把它抱進了堂屋的簍子裏,你不要老臉,我和翠葉還年輕,還想要臉呢,你不給銀子,我就一腳踹死大黃。”
文氏以為一向孝順的文春生會無條件站在她這邊,沒想到兒子一點都不給她留臉麵,她一張黑鍋底樣兒的老臉扭曲著,多了幾分魚死網破的猙獰……
文春生對他這個娘真的是失望透頂,他滿目冷鬱,不躲不閃怒視著文氏,沒有一點兒商量的餘地。
就算是這種時候,文氏也不懂反省,她一隻駱駝做了一碟子,早就作光了人品,敗盡了德性。
文氏盤算著想奪門而逃,但她擔心與兩個壯漢的推搡中弄碎了懷裏的寶貝雞蛋,傷到了她的寶貝大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