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寧一掌拍去, 迫使宋若翡與虞念卿齊齊跌倒於地。
宋若翡的唇角不斷地溢出鮮血來,他以“紅顏”撐著身體,試圖站立起來, 然而,他尚未成功,心口已被謝晏寧手中的“青絲”貫穿了。
謝晏寧並非左撇子, 卻不用右手執著的“揚清”, 自是故意為之。
他端詳著狐妖,柔聲道:“放心, 本尊絕不會容許你死得如此痛快。”
話音落地, 他利落地將劍從狐妖心口拔了出來。
血液四濺, 沾汙了虞念卿的麵頰, 虞念卿眨了眨雙目,未及反應過來, 宋若翡已頹然地歪倒於他懷中。
宋若翡吐血連連, 麵色慘白,鮮血襯得他的肌膚幾近透明, 宛若琉璃。
虞念卿小心翼翼地將宋若翡放下, 正欲與謝晏寧決一死戰,卻被宋若翡扯住了衣袂。
宋若翡耳語道:“念卿, 毋庸管我,快走!”
宋若翡音量不大, 不過謝晏寧聽得一清二楚。
虞念卿不肯, 宋若翡一麵吐血,一麵口齒不清地道:“念卿,你絕非謝晏寧的對手,逃命要緊, 快走!謝晏寧不會取我的性命,待你修為大成,再來救我便是。”
謝晏寧觀賞著這一出生離死別的戲碼,淡淡地插話道:“你們膽敢擅闖渡佛山,一個都別想走。”
宋若翡厲聲道:“快走!”
虞念卿含著哭腔道:“若翡,我……我舍不得你……若翡……”
宋若翡沉著臉道:“你舍不得我,記得來救我便足夠了,不必與我一同深陷泥沼,走!”
“若翡……”虞念卿堪堪喚了宋若翡一聲,便被打斷了:“走!”
宋若翡捂住了自己的唇瓣,猩紅自指縫接連淌下。
“若翡,我……”虞念卿狠心地闔了闔眼,“我走了。”
他飛身而起,不再瞧宋若翡一眼。
謝晏寧見狀,欲要去追半狐半人,後心猝然一涼。
下一息,他的麵門中了一掌,乃是去而複返的半狐半人所為。
他回首一望,見是狐妖,了然地道:“你們演了一出戲罷?”
宋若翡一身血衣,雙手執劍,右臂血流不止,全數喂了“紅顏”。
須臾前,他以“紅顏”割開了自己的右臂,左右這右臂手肘以下被謝晏寧踩碎了骨骼,用不得了,不如物盡其用。
右臂的鮮血其實不及心頭血,因血量過多,才令“紅顏”煞氣暴增。
再須臾前,他於虞念卿掌心寫道:順著我所言而為。
謝晏寧顯然並不執著於要了他們的性命,而是享受著折磨他們的快/感,生離死別必然合謝晏寧的心意。
且謝晏寧定認為他已力竭,絕難再戰。
現下,他的計謀奏效了,他不敢放鬆,將“紅顏”於謝晏寧的心髒旋了一周。
謝晏寧從未這般狼狽過,心髒生疼,疼痛瞬間蔓遍周身。
宋若翡並不認為自己與虞念卿能取了謝晏寧的性命,果不其然,謝晏寧硬生生地拔/出了“紅顏”。
謝晏寧身形敏捷,麵不改色,劍鋒淩厲,定要教眼前的兩個跳梁小醜付出代價。
宋若翡已是強弩之末,氣息奄奄,虞念卿從宋若翡手中接過“紅顏”,以抵擋謝晏寧。
虞念卿學著宋若翡所為,用“紅顏”劃開了自己的左臂,將鮮血引至劍身。
“紅顏”微微顫抖著,散發出來的戾氣逼得虞念卿喉間腥甜。
謝晏寧領教了這劍的厲害,萬分小心,使得半狐半人難以近身。
虞念卿的修為與對戰經驗到底不如謝晏寧,縱有“紅顏”加持,亦隻撐過了兩個時辰。
之後,他被謝晏寧逼至懸崖,閃避間,失足墜崖。
山風呼嘯,將謝晏寧吹得衣衫獵獵。
他行至狐妖麵前,歉然地道:“本尊不幸將你的姘頭逼下了萬丈懸崖,使其屍骨無存,少了欣賞你癡態的觀客。”
宋若翡肝膽欲裂,淚流滿麵。
他與虞念卿之所以冒險來渡佛山,乃是為了摘渡佛草。
虞念卿曾勸過他不要渡佛草了,回家成親,他卻對虞念卿說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早知今日,他便該聽從虞念卿所言。
現如今,虞念卿業已殞命,即便他得了虎子又如何?更何況,他為魚肉,謝晏寧為刀俎,他根本得不了虎子。
三日……夜探渡佛書院後三日,謝晏寧下了山去,而他與虞念卿開始搜尋渡佛草。
三……於他而言,三果真不是個吉利的數字。
“你殺了我罷。”虞念卿願意為他殉情,他亦願意為虞念卿殉情。
他倘使走得快些,大抵能在黃泉路上追上虞念卿罷?
謝晏寧笑吟吟地道:“本尊素來言出必行,本尊既說過要將你賣入南風館,姑且會留著你的性命,不會恩準你殉情。”
宋若翡手無寸鐵,急欲咬舌自盡,竟是被謝晏寧卸下了下頜。
謝晏寧一把提起狐妖,打算將其帶回渡佛書院。
宋若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絕望地闔上了雙目。
便是這一刻,謝晏寧頓覺危險臨近,鬆開狐妖,側身一避。
下一息,宋若翡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他抬眼望去,未語淚先流。
虞念卿一手攬著宋若翡,一手持“紅顏”直逼謝晏寧。
謝晏寧忽覺其中有蹊蹺,這半狐半人居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判若兩人,修為從粗淺不堪變得不容小覷。
不過百餘招,虞念卿已從謝晏寧手中搶回了“青絲”,他生怕宋若翡斷氣,並不戀戰,刺了謝晏寧一劍,將其逼退後,便飛掠而去了。
謝晏寧佇立於原地,並不追,實際上,而今的他痛苦難言,內傷、外傷皆不淺。
兩個擅闖者已然不見蹤影了,他拂袖而去,回了渡佛書院,並將一直未練過的“相思無益”找了出來。
“相思無益”乃是他目前所知的功法當中威力最大的一門,原本,能與他匹敵者寥寥無幾,他便將“相思無益”閑置了,如今他不得不練“相思無益”了。
待“相思無益”練成,他定要教那兩個宵小之輩生不如死。
那廂,虞念卿抱著宋若翡回了客棧,焦急地為宋若翡按上了下頜,並為宋若翡止血。
“不打緊。”宋若翡含著血腥道,“謝晏寧雖然貫穿了我的心髒,但他劍法高明,特意避開了各大命脈。”
“不準說話。”虞念卿耗時良久,方才為宋若翡止住了血。
宋若翡氣若遊絲地問道:“那懸崖底下長有渡佛草麼?”
虞念卿頷首道:“嗯,我被謝晏寧逼下了懸崖,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一株渡佛草。”
宋若翡勉力笑道:“那便好。”
虞念卿心疼至極,起誓道:“有朝一日,我定要除了謝晏寧。”
宋若翡牽了虞念卿的手:“我相信你定能做到。”
虞念卿見宋若翡將要闔上雙目了,高聲道:“若翡,清醒些。”
“好。”宋若翡失血過多,身體發涼,“念卿,抱抱我。”
虞念卿為宋若翡上了藥,做了包紮,又喂了宋若翡兩顆蘇娘子所煉製的丹藥,方才抱住了宋若翡。
宋若翡感受著虞念卿的體溫,猛然想起虞念卿尚未為自己處理傷口,遂用左手輕輕地推了推虞念卿:“你亦是遍體鱗傷,快些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