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臉色慘白。方才,他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底牌。這個可怖的魔物,是他不可匹敵的存在。他佝僂了身形,好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這位偉大的煉金術師真的不年輕了。
不再年輕的身影緩緩滑下,尤利西斯跪在了魔物麵前。這是馴服的姿態。他的眼眸緊緊的盯著那豔冶的麵容,有祈求,有恐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他說:“原諒我!強大的黑暗之子,原諒我1
安格斯愕然的看著卑微到塵埃的尤利西斯,無法接受這就是他不可一世的父親。
“隻是原諒?”魔物問。
“請……”尤利西斯停頓了一瞬,“請允許我追隨您!我不知您為何降臨,如果您是為了那個愚蠢的廢物……我可以做得更好1
魔物笑了一聲,慢條斯理的說:“所以,你想代替他?”
“是的,懇求您1尤利西斯急切的答道。
安格斯猛地瞪大眼睛。他終於知道,他的父親要做什麼。他驕傲的父親喲,為了他的一念之差,竟可以如此。
“不!召喚你的是我1安格斯連滾帶爬的撲到魔物腳下,“和我父親沒關係!你已經完成了你的那一份,根據契約,我這就和你走1
“閉嘴1尤利西斯低喝道。因為往日的積威,安格斯立即安靜下來。尤利西斯再次看向魔物,說:“您已經看見了,他什麼都不懂,他對您毫無用處。讓我代替他,我可以做任何事!求您1
魔物又連說了兩個“有趣”。她繞著這對父子走了幾步,說:“好吧,我有了一個主意。安格斯,去教導那些孩子吧。”
“教導那些孩子?”安格斯不解的重複。尤利西斯也疑惑的看著他。
“就像你現在想做的那樣,教導他們,告訴他們,世界有多大,他們可以走多遠。給他們一個機會,選擇命運的機會,一個,你從來沒有的機會。”魔物俯身,在安格斯耳邊低語,“當你的時間走到盡頭,我會回來,稱量你此生的罪孽,決定你最終的去處。”
“好,成交……”安格斯不由自主的點點頭,應下了一生的承諾。
一聲輕笑,一陣不知來處的狂風,昏暗的煉金塔,隻剩下狼狽的父子。
安格斯呆愣愣的跌坐在地。尤利西斯神色複雜的看著他的兒子,憤然道:“你到底做了什麼1
“我……我不想繼續原來的生活,我隻想過得快活,哪怕隻有一會兒……”安格斯怯懦的開口。
尤利西斯看見了魔法陣的殘骸,那個用以召喚魅魔的魔法陣。
“你這個蠢貨1尤利西斯指著一處節點,一巴掌糊到安格斯的腦袋上,“這條線曲折的方向反了!你竟然沒被吸幹魔力!它呼喚的是領主級別的大惡魔,根本不是什麼魅魔!它怎麼可能回應你的召喚1
“或許,我隻是得到了一個機會……”安格斯輕聲說。
然後呢?安格斯用心教導那些孩子。他的父親,偉大的煉金術師尤利西斯·康德拉,一直竭盡所能的幫助他。那些和魔域領主打過交道的家夥,都沒有好下常沒有人知道,怎樣才能讓魔物滿意。那個驕傲又可悲的老人願意傾盡全力,抓住每一個縹緲的機會,救贖兒子的靈魂。
那些幸運的孩子,有的走了出去,創建偉大功業,有的平平淡淡的走過許多地方,有的無聲無息消失在無人知曉的角落,也有的,一直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再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們知道,有一位偉大的煉金術師,和他的傳人,願意拋開門戶之見,教導陌生的後生。越來越多的人們慕名前來。他們帶來了更多的知識。他們建立了城鎮。城鎮變成了城市,最終成了為人熟知的智慧之城。康德拉大師的煉金塔,被視為智慧之城的起源,幾經變遷,殘破不堪,終究還是矗立在那裏。
終其一生,安格斯·康德拉隻是個蹩腳的煉金術師。人們沒有忘記他。他是最無私的賢者,是智慧之城的締造者,是人類史上,不可磨滅的明星。
那麼,安格斯·康德拉最終去了哪裏呢?他的靈魂,是否陷入永恒的黑暗,落入魔物的手掌?沒有人知道。
翻開安格斯·康德拉賢者最後的手劄,那個古老的小本子的最末尾,一行截然不同的筆跡隨意的躺在那裏——
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