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對著阿卡莎,時不時瞄上一眼,希望從她的表情中得到提示。後者慢悠悠的翻看他的小冊子——那是他的計劃書——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伊恩不知道阿卡莎有沒有聽自己講話。他越說心裏越沒底。
緊張的少年不由得加快了語速:“沒到他們那個年紀,很難理解他們的心情。而且,智慧之城的年輕人大多十分忙碌,沒有精力照顧一群老人。所以,我建議組辦‘老年互助會’,讓上了年紀的人們互相幫助,豐富他們的生活,排遣寂寞……”對著阿卡莎不為所動的臉,伊恩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說不下去了。
“關於‘老年互助會’的計劃,我想聽聽您的意見。”伊恩帶著那麼一點兒不自在,說道。
阿卡莎忽然合上了伊恩的計劃書,勾起唇角,鼓勵道:“繼續保持。”
“保持什麼?”伊恩下意識問道。
“你的熱情,你的善良,你的真誠。如果還有別的什麼,歡迎1阿卡莎把伊恩的計劃書放回桌上,“你得用它們說服城主府的那些人。”
伊恩愣住了。他遲疑的說:“……城主府?這和城主府有什麼關係?我有這麼一個計劃,想要得到您的指點,或許還有別的什麼……我不覺得這要牽扯到城主府。”
“恭喜!偉大的聖子大人,你已經習慣了小人物的生活1假惺惺了拍了兩下手,阿卡莎說,“或許你對你的計劃存在某些誤解。如果你想搞什麼研究,魔法、藥劑、曆史,或是別的什麼,你隻需要找幾個誌同道合的夥伴,就像費奇先生那樣,或者自己單幹,再找個冤大頭,嗯,資助人,或者自己掏錢,你就可以開始幹活了。如果你的研究成功了,如果它足夠驚人,會有人來找你,或者你自己送上門也行。智慧之城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人,默默無聞,或者一夜成名。但是這個,”她指了指桌子上的計劃書,“我想它並不是幾個人的小打小鬧,也不是等你離開智慧之城就廢棄的遊戲。這裏有無數的老人,這裏的年輕人終將衰老。我很驚訝,竟一直沒有人注意到這個。一旦被提出,沒有人可以無視它。這是個大工程,沒有人能夠憑借一己之力完成它。”
“你覺得這行得通?”伊恩以一種透著不確定的驚喜語氣問道。
“為什麼不呢?是的,它現在還隻是空泛的計劃。”阿卡莎用兩根手指敲了敲那份計劃書,“我們缺乏的是全新的視角,是優秀的點子,而不是完成它們的人。”
“或許我該多做些準備。”伊恩露出大大的笑臉,自言自語道。
科林一事之後,他頭一次笑得如此真切。他拿回了他的計劃書,不由自主的卷著。離開聖城之前,他是模範聖子,一舉一動都在指引之下,來自戒律的,來自教皇的,來自各位主教大人的。他被要求成為神明的眼,神明的口,神明的手,淡去了喜怒,好像被時光打磨的聖靈雕塑。來到智慧之城,他不知所措,隨波逐流,跟著一幫老人混日子。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想做點兒什麼,真正有點兒屬於自己的東西。
阿卡莎輕咳一聲。伊恩這才發現,他把計劃書卷成一卷,攥在手裏,似乎打算敲擊什麼,以宣泄內心的興奮。他尷尬的抓抓頭,欲蓋彌彰的把計劃書展開,發現它已經卷曲得不成樣子。
縱容的看著伊恩,阿卡莎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靜靜品味。
這樣的快樂持續了一會兒,伊恩勉力壓下有礙思考的亢奮。他又變得不確定了。
“你覺得,真的能行嗎?我的意思是,我畢竟是教廷的聖子。”少年吞吞吐吐的問道。
太多次了,在人類的曆史上,本來簡單美好的事情,因為政治,因為立場,變得麵目全非。數不勝數的範例甚至讓當權者羞愧。可是,在新的問題出現,那些可笑的事物依舊不得不擺在人們麵前。
阿卡莎寬容的笑了:“別擔心,少年。這裏可是智慧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