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雨翔身後有腳步聲,雨翔急收住笑。一隻手搭在他肩上,雨翔側頭見那隻手血管青凸可數,猜到是室友的,順勢轉身扳開那隻手道:“你們去哪裏?”
“開會。”
雨翔猛記起三點要開會,謝過三人提醒後問。“你們叫什麼名字。”
“胡軍。”
“宋世平。”
“餘雄。
雨翔一聽這三個陽剛之名,嚇得自己的名字不敢報。會議室門口已滿是體育生,粗粗一算,至少有四十個,雨翔歎市南三中真是財源廣進。這些體育生一半是假——瘦如鉛絲的是扔鉛球的,矮如板凳的是跳高的,肥如南瓜的是長跑的;還有臉比豆腐白的說練了三年室外體育,人小得像粒感冒通的說是籃球隊中鋒,眼鏡片厚得像南極冰層的說是跳遠的——怕他到時連沙坑也找不到。雨翔擠在當中反倒更像個體育生。
此時有一人趕到會議室,他剛想說話,大約又思之不妥,因為自己不便介紹:我是你們的副校長。隻好去拖一個值班老師來闡明他的身份。
這人是學校副校長兼政教處主任,自己早日吩咐說在第一會議室開體育生動員大會,結果到時自己忘掉第幾會議室,不好意思問人,胡適樓裏人間會議室都跑一遍,而且偏偏用了降序,找到時已經大汗淋漓,直從額邊淌下來。近四十度的天氣他穿一件長袖襯衫,打了領帶,經此一奔波,衣服全濕濕地貼在肉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他不住地拎衣服,以求降溫。第一會議室有兩隻櫃式的三匹空調,但所放出的冷氣與四五十個人身上的熱氣一比,簡直相形見拙。冷空氣比熱空氣重,所以副校長不可能從頭涼到腳,隻能從腳涼到頭。
他擦把汗說:“同學們好!辛苦了!我姓錢,啊。同學們都知道,我們市南三中是一所古校名校。這幾年,為了推動上海市的體育事業,為上海的體育事業輸送後備力量,所以,急需一批有文化有素質的運動員。當然,在座的不一定都是有級別的運動員,但是,我們可以訓練,我們可以臥薪嚐膽,苦練之下出成績。何況市南三中的體育老師都很有訓練經驗,能幫助同學們提高。同學們也很辛苦,為了提高自己的運動成績,都主動放棄暑假的休息時間,啊——”
錢校長頓了一下,由於天熱,說得太快,後麵一句沒來得及跟上來。這一頓台下麵都在竊聲議論,胡軍坐在雨翔邊上,掩住嘴巴白錢校長一眼,用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罵:放屁,什麼主動放棄,明明是被動放棄!雨翔隻見他動嘴不聽見出聲,本想問,一看他滿麵凶相,話也便在喉嚨裏。
錢校長把領帶放鬆些,繼續說:‘何學們放棄了休息時間,我代表學校感謝大家!“但同學們,我們進市南三中的主要任務還是學習,這裏的同學們都是從大批學生中挑選出來的,既有體育成績,啊,學習成績也不差,哈,這樣,學習體育兩不誤,為將來考取好的大學奠定良好的基礎。
“可是,我們往往有許多體育生,因為不嚴格要求自己,放鬆了,以為進了市南三中就是進了大學。市南三中隻是給你們創造了機會,而真正的成功與否全掌握在你們自己手裏。我們已經處分過許多體育生,同學們,自重啊!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和全市許多好學生共同學習的機會!”
下麵一片寂靜,不是聽得仔細,而是全部靈魂出竅在神遊大地,直到第一個靈魂歸竅者帶頭鼓掌,震醒了眾人,大家才象征性較了掌讓錢校長有台階下去。
第二個講話的是體育組教研組長劉知章,這人不善言談,上場後呆頭呆腦直衝台下笑:‘我說些實際的話,成績要靠訓練,過會兒五點鍾訓練,每天早上六點也要訓練,早晚各一次訓練,其他時間自己安排,晚上九點前要回寢室,回寢室點名,早點睡,不要鬧,注意身體,不要亂跑,好了,就這些話,五點鍾集合。”
這幾句話眾人每句用心聽,漏掉一句上下文就連不起來。站在一旁的錢校長心裏略有不快,稍息式站著,十隻手指插在一起垂於腹下。不快來自於劉知章的卷首語,照他說的推理,自己說的豈不是不實際的話?錢校長堅信自己的話都是實際的話,隻是長了點。就仿佛布雷內斯山脈兩側的巴斯克族人,雖然不愛說謊,卻喜歡說廢話,廢話不是不實際的話。錢校長推理半天,艱難借得外國民族圓了說法,為自己的博識強記折服,心裏為自己高興。他想學生想不了那麼深遠,臉上表情一時難擺,不知要笑還是不笑,弄不好還讓學生以為學校內部鬧矛盾,故大步奔向劉知章與他寒暄,借形體動作來省略表情。
散會後,雨翔隨胡軍他們回寢室換衣服訓練。~想到要訓練,雨翔不由為自己的前途擔憂,寬慰自己道:雨翔別怕,十個裏有五個是假,你一定能跑過他們!這番自我暗示作用極大,雨翔刹那間感到自己天下無敵。
胡軍是跳遠的,先走了一步。餘雄和宋世平約而翔一起走,雨翔問兩人到底是不是跳遠隊的,餘雄大笑,一拍雨翔的肩,拍得雨翔一抖,宋世平見餘雄在笑,無暇說話,替餘雄說:“我們兩個是長跑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