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裏,正午已到。林雨翔的胃口被積鬱填塞了,再也沒有進食的欲望,看到窗外的人群,眼紅他們的無憂無慮。錢榮吃完飯送Ji,決裂後第一次對林雨翔說話:“你被罰不準讀書啊?可憐可憐,處分單發下來了嗎?”
“你說的?”林雨翔抬頭,怒目盯住錢榮,錢榮正在洗碗,無暇與他對眼力,說:”我也沒有辦法的,政教處非要我說,我想罩你都罩不住。”
“班裏同學都知道了嗎?”
“這個你不用操心,我會幫你宣傳的。”
雨翔說不出話。
susan此時有些不祥感。一個月前她說通了沈溪兒替她撒個謊,假設出一個理科尖子,還得到羅天誠的大力協助,把這個謊說得像用圓規繪出來的,本以為這樣林雨翔會斷了相思專心讀書,他目真能清華再見。susan太不經世,等著林雨翔的信、滿以為他讀到沈溪兒的信後肯定會有感而發,給自己回一封信。她當然不可能想到林雨翔心粗得——或是心急得寄信不貼郵票,幹等了一個月,隻有雜七雜八的騷擾信和求愛信,不知道林雨翔在市重點裏發奮了還是發瘋了,實在擔心得等不下去,問了電話號碼,這天中午跑到校外打公用電話給林雨翔。
林雨翔此刻正在鬥氣,接電話也沒心思,信手按了免提,吼:“喂!”-susan嚇得聲音都較了三分,輕輕說:“喂,我找——請問一一雨翔在嗎?”
雨翔聽到這聲音,征一下,明白過來後心髒差點從嘴裏竄出來,柔聲說:“我就是——”驚喜得什麼都忘了。
“聽得出我是誰嗎?”這話像在撩雨翔的耳朵,雨翔裝便道:“你是——susan,是嗎?”邊笑著問邊看錢榮,以表示自己談情有方,免提還是開著,要引錢榮自卑。
“你最近還好嗎?”
雨翔現在已經把將要處分的心事置之身外,低沉地說:“還好。”
錢榮在旁邊叫著注釋:“太好了,好得逃了夜,快處分了!”林雨翔臉色大變,組患不及,忙拾起聽筒人撲過去,那頭問:“他是誰?是真的嗎?逃夜?”
“沒……沒有……”
“你說真話!”
susan。一聲召喚。而翔的真話都傾窩出動:“我不是逃夜,我隻在外麵不小心睡了一夜,學校沒理由處分我的…,,那頭久久沒了聲息。林雨翔以為susan氣死了,催促著:“喂,喂,喂,沒什麼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一向是樂觀主義的代表人!”說完自以為幽默,急切地等那頭說話。
電話裏終於有了聲音,隱約地很低,雨翔傾耳用心聽,大失所望,好像是嗚咽聲,難道——完了完了,雨翔也跟著一起悲傷,說:“你不要……你……我……”
那頭歎了口氣,那口氣像抽光了林雨翔僅剩的希望,他閉上眼睛等判決。
susan用極緩極低的聲音,掩飾不住的悲哀浸潤在裏麵,餘泣未盡,說:“林雨翔,你太不珍重自己了,我討厭你的油滑。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意外考進區中嗎?不是發揮失誤,我以為你有才華,可你——我真希望你看看我的數學試卷,五道選擇題我都空著——十分我沒要,因為你說你會穩過區中——”
林雨翔驚得連呼吸都忘了。聽她一席話。竟使自己有了身心脫離的感覺。在電話旁的林雨翔像是知了蛻的殼。殼繼續聽susan說話——“後來你反而進了市重點,那也好,市重點的教育比區中好多了,你這麼好的機會,你在市重點裏究竟在幹什麼!”聲音有些激動,“你玩夠了沒有?我不想再聽到你的聲音!”
“等等——”林雨翔盡了挽留的義務,無奈手伸不到幾十裏長,掛電話的權利還掌握在susan手裏。
“再見——”
“別——”回答他的隻剩“嘟嘟”聲。
錢榮探問:“怎麼,繼susan以後又吹掉一個,你真是太失敗了。”
“失敗——失敗。”林雨翔自語。
謝景洲也剛回來,問同桌:“你怎麼沒來上課?今天講的內容很重要的。”
“哼,重要——”林雨翔落魄得隻會引用別人的話。
錢榮行善道:“我透露你一個消息,那個高三的正到處找人,準備今天晚上你打水時揍你呢!”
“揍我——”林雨翔的手終於從電話上挪開,狠狠增一下凳子,用腳的痛苦換得心的超脫。
林雨翔決定下午也不去教室了,靜靜地等消息。窗外一片陰霾,這雨像是永遠下不完了。思緒亂得疲倦了,和衣睡了一覺。這覺安穩得連夢都沒有。
醒來發現天氣早變了,西天已經布滿了紅霞,可見雨過天晴時林雨翔還在睡夢裏——還在睡覺。
電話鈴聲由這落日餘暉的沾染而變得不刺身了,雨翔身上乏力,拎起聽筒,卻聽到自己父親的聲音:“你倒底怎麼一回事,那天晚上你——”雨翔嚇得不敢聽,掛為上計,料想自己父親不出一分鍾後會再打來,從櫃子裏帶了點錢去外邊散心。
門剛碰上,裏麵鈴聲驟起,雨翔有些失悔,想也許可能是susan的電話,再想下去覺得不可能,她不是不想聽自己的聲音嗎?susan也正後悔中午話說得太絕,林雨翔本身應該夠難受了,再經這麼一刺激,怕他消沉了,想打電話去抱歉,實在沒人接,隻好憂心忡忡掛掉。
林雨翔一路走到校門口,想自己的父母應該在路上了,興許趙誌良和金博煥會幫忙——不會,這事有辱他們的麵子,斷無出馬的理由。那麼回了家還不知怎麼樣呢,家人一向隻看分數不看人,倒是有批評家的風範,可這次與分數無關,料不定會鬧成什麼樣子;錢榮太可恨了,不得好死。詛咒後擔心回去後羅天誠他們會如何看呢?一定是看不起。susan更別去想了,絕情得成了聾子,現在肯定在恨他……這麼想著發現手裏捏的錢濕了,是十七元,上次體育訓練費,跑得太累了,太不值了。眼眶不禁濕潤。
聽到遠方的汽笛,突然萌發出走的想法,又擔心在路上餓死,縱然自己胃小命大,又走到哪裏去。學校的處分單該要發下來了,走還是不走呢?也許放開這紛紛擾擾自在一些,但不能放開——比如手攀住一塊凸石,腳下是深淵,明知爬不上去,手又痛得流血,不知道該放不該放,一張落寞的臉消融在夕陽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