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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規定是錢榮定的,目標直指雨翔。林雨翔不敢爭辯,懶得去洗,不僅做不到商湯時盤銘“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而且有時三四天也難得一新,使人聞了都有望梅止渴口水直流的效果。實在有個女生受不了,小聲問林雨翔幾天洗一次澡,雨翔大大地窘迫,沒想到自己已經酸到這個地步。汗臭這東西就像剛吃飯的人臉上的飯粒,自己並不能察覺,要旁觀的人指出才知道,而往往一經指出,那人必會十分窘促,自尊自信像換季商品的價格般一跌萬丈。雨翔被傷的自尊久久不能恢複,與人說話都要保持距離,轉而將仇恨移到了學校管理工作上,寫周記反映情況。那本周記的運氣顯然比林雨翔的運氣好,被校領導見到,評語道:“你的問題提得很好,是我們工作的百密一疏,茲決定近日開放浴室。”校領導的錢比梅萱多,不必省圓珠筆芯,大筆一揮,一個大鉤,那鉤與以前的相比明顯已經長大成人,而且還很深刻,劃破了三張紙,大如古代史裏的波斯帝國,可以地跨三洲。雨翔進市南三中以來從未見過這麼這麼大的鉤,想以前寫周記竭力討好也不過一個小鉤,這番痛斥學校倒可以引起重視,真是奇怪,興奮了幾節課。

學校的澡堂終於開了。那澡堂似乎犯下了比熱水龍頭更深重的罪,隱蔽在實驗樓後麵,雨翔好不容易才找到。進澡堂前要先交二塊錢買澡票,如此高價料想裏麵設施一定優良,進去一看,大失所望,隻不過稀稀拉拉幾個龍頭,而且龍頭裏的水也不正常,冷熱兩種水仿佛美國兩個主要黨派,輪番上台執政,而且永遠不能團結在一起。調了良久,兩種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始終不成一體。換一個水龍頭,更加離譜,熱水已經被完全消滅,隻有冷水“嘩嘩”灑在地上,濺起來彈在腳上一股冰涼。雨翔嚇得忙關掉,再換一個,終於恍然大悟第二個龍頭裏的熱水跑到哪裏去了,兩腳燙得直跳,不敢去關,任它開著。

第四個終於爭氣,有了暖水可衝。雨翔心裏難得地快樂與自豪,越衝越得意,從沒覺得自己會如此重要,一篇周記就可以開放一個浴室,對學校以前的不滿也全部拋掉——比如一隻草狗,縱然它對誰有深仇大恨,隻要那人扔一根骨頭,那狗啃完後會感激得仇恨全忘。雨翔決定以後的周記就用批判現實主義的手法。

錢榮第一次上電視主持十分成功。雨翔在底下暗自發力,心裏一遍一遍叫:“念錯!念錯!”還是沒能如願。學校第一次放映,拍攝沒有經驗,但在新聞內容上卻十分有經驗,一共十條新聞一大半全是學校開的會,如“市南三中十一月份工作成績總結大會”、“市南三中十二月份工作展望大會”、“關於如何培養學生學習興趣座談會”、“關於如何開展學生精神文明建設座談會”……領導爭相要露臉,攝像師分身乏術,不敢漏了哪個會,苦得要命。

錢榮邊上還有一個長發動人的女孩子,初次上鏡,比較緊張,念錯了兩個字,女孩子的動作改不了,每次念錯都伸出舌頭笑,以示抱歉。雨翔恨屋及烏,也對那女孩看不順眼,恨不得她的舌頭斷掉。

播了二十分鍾裏麵依然在開會,不禁歎“天長地久有盡時,此會綿綿無絕期”。又開兩個會後學校裏終於無會可開,內容轉為學生的校園采訪,被采訪的人莫不呆若木雞,半天擠不出一句話的比比皆是,而表達能力強者擠出了幾句話也是首不對尾。觀眾都暗暗笑,記者比被采訪的人更緊張,執話筒的手抖個不停。雨翔想,那些校園采訪都是剪輯過的,都成這個樣子,原片就更別去說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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