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歐洲杯的瘋狂月。
演播室裏隻坐了她一個人,節目快開始了,另外那個卻還沒來。
童言撐著頭,也因為整夜未眠,有些疲倦,隨手翻看著手裏一疊稿子。耳機裏導播邊喝著豆漿,邊有些沒好氣地囑咐她:“還有五分鍾就七點了,麥明遲到你就先播報現場路況。”她舉起左手,打了個ok的手勢。
僅剩兩分鍾的時候,有人拍她的肩,是遲到的搭檔。“好險好險。”搭檔按著她的肩膀坐下來,深深地喘了兩口氣,清了清喉嚨。
“你還是申請換到晚間節目吧。”童言把耳機遞給他。
“你眼睛怎麼也這麼紅?”對方接過耳機。
“昨天是我奶奶的忌日,睡不著。”她很快說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兩個小時的直播節目,不斷地播報路況和互相調侃閑聊,麥明特別喜歡足球,尤其是德國隊的鐵杆粉絲,話題自然而然就往那裏扯。童言不太懂,隻是隨口搭腔,任由他去引導聽眾的情緒。
一個半小時的直播,他說得口幹舌燥,餘下的半小時聽眾來電節目,就扔給了她。
這樣的節目,大多是短信互動。每月隻有一天是電話互動,由她和特邀的交警一起接聽。
“小可,我是交通台老聽眾了,你的早間直播和晚間節目,我一直在聽”麥明見怪不怪,忍俊不禁地用口型說“老粉絲”。童言齜牙做了個鬼臉,對著那個還在表白的熱心聽眾說:“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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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關於新道路政策的話題討論,沒想到那個聽眾說完“多麼喜歡”的心情,就自覺地掛斷了電話,這次連特邀來的交警隊長都被逗笑了。
差不多還有五分鍾就要結束,她用嚴肅的表情,警告身邊的人自己要喝水。麥明才終於抖擻精神,用純正而又磁性的聲音接過了互動工作:“你好。”
“你好。”
聲音低沉而又溫和,很有質感。
她聽到的一瞬,愣在了那裏。
這樣的聲音她不可能忘記。
這麼久,她再沒聽到過,卻還是記得清楚。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童言猶豫著,問他。
“可以。”
是顧平生。
她坐在那裏,始終沒有說出第二句話。身邊搭檔因為她的搶白,也有些莫名其妙,可看她也沒有準備繼續說,馬上就專業性地連接對話:“今天我們的主題是西城區……”
電話連線忽然發出嘟嘟嘟嘟的聲音。
應該是信號不好,斷線了。
這樣的狀況經常出現,搭檔隻是笑著對聽眾調侃句,這位聽眾聽到大眾偶像小可的聲音,緊張地掛斷了。說完就開始接入了下一個電話。
等到節目徹底結束,所有人包括交警隊長都摘下耳機,起身活動身體,童言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丟了魂似的。導播提醒她結束了,回頭就去罵那個看球差點遲到的家夥,童言這才慢半拍地收好東西,把耳機摘下來扔到一邊。
走到門口,握住扶手,推開。
走出去,正碰上有同事迎麵走過來,笑著說:“今晚——”
那邊話剛才出口,童言馬上轉身回去,哐當一聲撞上了門。
“李醒,給我剛才那個聽眾的電話號碼,”她拉住一個人,忽然就急的跟什麼似的,那個人有些傻:“等著啊,我給你查查你要哪個?”
“就是那個隻說了一句,馬上斷線的。”
翻查的人噢了聲,笑著問:“誰啊,是不是老熟人啊?這麼著急。”邊說著邊在便簽紙上抄下來,遞給她。
還想八卦兩句,童言已經拿著紙跑了。
她找了個空著的小玻璃房,把自己繁瑣在裏邊,盯著便簽紙上那一串數字,卻忽然開始猶豫,要不要去撥這個電話。
在兩年前奶奶去世的那個深夜,她難過的快要死掉,終於控製不住去撥他的電話號碼,才知道他更換了聯係方式。後來,她也換了號碼,換了住址,再沒試過找他,不管初工作遇到如何波折,在馬路邊呆呆地坐上大半夜,或是父親在奶奶死後,終於徹底從死亡中徹悟時,她都沒有再試圖找顧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