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心裏慌得很……”
“不可以嗎?難道說不能就因為心慌而來他家看看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在想,僅僅因為受人之托保管鑰匙,您就如此負責,這樣的人實在太少見了,所以我非常感動。而且從結果上來說,您的心慌不幸應驗了,我覺得您的這番舉動值得讚譽呢。”
若山宏美似乎並不相信草薙的這番話就是他心中的真正想法,她把臉轉向了一邊。
一輛胭脂色的帕傑羅停在了宅院門前。內海薰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四驅啊?”草薙睜大了眼睛。
“駕乘感覺還不錯哦。請上車吧,若山小姐。”
在內海薰的催促下,若山宏美坐上了後排座位,草薙隨後上車坐到她旁邊。
內海薰坐上駕駛座,開始設置自動導航。她似乎已經確認過,若山宏美就住在學藝大學站附近。
“請問……”車子剛開出不遠,若山宏美開口說,“真柴先生……不是因為事故或者自殺而去世的嗎?”
草薙忘了駕駛席一眼,正好與內海薰透過視鏡投來的目光相遇。
“現在解剖結果還沒出來,一切都還不好說。”
“但你們幾位全部都是負責殺人案件的刑警吧?”
“我們確實是刑警,但就目前而言,還隻是停留於有他殺嫌疑的階段。並非我們不能再對您透露,而是我們自己也不太清楚。”
若山宏美小聲說了句“這樣啊”。
“若山小姐,請容許我問您一句。如果這次的案件確係他殺的話,您對凶手是否有什麼頭緒呢?”
聽到這話,她似乎要倒吸一口涼氣,草薙凝視著她的嘴角。
“我不清楚……關於真柴先生我除了知道他是老師的丈夫之外,其他的情況幾乎一無所知。”她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是嗎。您現在一下子想不起來也不要緊,如果今後想到了什麼,還望您告知。”
然而,若山宏美卻沒接腔,連頭也不點一個。
在公寓門口把她放下,草薙換到了副駕駛座上。
“你怎麼看?”草薙雙眼望著前方問。
“是個堅強的人。”內海薰一麵發動車子,一麵立即回答道。
“堅強?是嗎?”
“她不是一直都忍著沒有流淚嗎?當著我們的麵,她最終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
“這也可能是因為她並沒有那麼悲傷啊?”
“不,我覺得她已經哭過了。在等救護車到來的時候,她應該都在哭個不停。”
“你怎麼知道?”
“看她眼角的妝。她的妝有弄花之後倉促修補的痕跡。”
草薙盯著這位後輩的側臉:“是嗎?”
“應該不會錯的。”
“女人的眼光果然獨到。喂,我這可是在誇獎你哦。”
“我知道。”她微笑著回答,“草薙先生,您的看法呢?”
“一言以蔽之,確實很可疑。就算是代為保管家門鑰匙,妙齡女郎也不會隨便到男子獨居的家裏去的。”
“深有同感。換了是我的話,我才不去呢。”
“如果說那女的和死者實際上有一腿的話,會不會有點太過玄乎了?”
內海薰吐出一口氣:“一點不玄乎,我覺得就隻有這種可能了。而且他們兩人今晚不是還準備共進晚餐的嗎?”
草薙一拍膝蓋,說:“你是說那家惠比壽的餐館?”
“時間到了客人還不來,所以店裏的人才打電話過來詢問。他們說預定的是兩個人的餐位,這就說明不僅真柴先生沒有現身,他的同伴也沒有出現過。”
“而如果他的這位同伴就是若山宏美的話,事情就說得通了。”
草薙緊接著確信地說:“絕對錯不了。”
“假如他們兩人之間存在著特殊關係,我想那很快就會得到證實。”
“怎麼說?”
“咖啡杯。水池裏的咖啡杯有可能使他們倆用過的。如果假設成立,其中之一應該沾有她的指紋。”
“原來如此啊。但就算他們倆真的有一腿,也不能成為拿她當嫌犯的根據啊?”
“這我當然知道。”說著,她把車子靠左側停下了。“我能打一個電話嗎?我想確認一件事。”
“可以啊,不過你打電話給誰呢?”
“當然是打給若山宏美。”
內海薰不顧草薙一臉驚訝的表情,拿出手機撥起了電話。電話馬上接通了。
“請問是若山小姐嗎?我是警視廳的內海。剛才真是失禮了……不,倒也沒什麼要緊的事,隻不過忘了問您明天的安排……是嗎,我知道了。您這麼累還打攪您,實在是抱歉。祝您晚安。”說完,內海薰掛斷了電話
“她明天有什麼安排?”草薙問。
“說是目前還不確定,估計會待在家裏,還說拚布教室那邊也得暫停一段時間。”
“唔——”
“不過我打這通電話的目的,不僅僅是確認她明天的安排。”
“你的意思是……”
“她的聲音明顯帶著哭腔。雖然她極力掩飾,但依然很明顯。估計是一回到家,突然隻剩下一個人了,之前壓抑的情感全都爆發出來了。”
草薙挺直靠在椅背上的上身,說“你就是為了確認這一點,才給她打電話的呀”。
“或許,我們有時候即使在麵對自己並不算特別親近的人的死亡這一事實時,也會受到打擊,不由自主地哭起來。但如果過去特定的一段時間,還會哭的話……”
“也就是說,她對死者抱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感情,對嗎?”草薙微微一笑,望著他的這名後輩,“你倒挺有一套的嘛。”
“承蒙誇獎,愧不敢當。”內海薰笑了笑,放下了車子的手刹。
第二天清晨,一陣電話鈴吵醒了草薙。電話是間宮打來的,時間才剛過七點。
他張嘴就諷刺了一句:“您可真夠早的啊。”
“能回家睡覺就該謝天謝地了。今天早上要去目黑警署開會,大概會成立搜查本部。從今晚開始,我大概就得在那邊住下了。”
“您特地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說這事?”
“怎麼可能。你馬上去羽田。”
“羽田?幹嗎讓我去那地方啊……”
“羽田就等於去機場接人嘛。真柴先生的太太就要從劄幌趕回來了,你去接她。你開車帶她來目黑署。”
“您征得她本人同意了嗎?”
“當然說了。你叫上內海,她會開車出來。航班八點就到。”
“八點?!”草薙立即從床上蹦起來。
就在他匆忙洗漱的時候,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內海薰打來的,說是她已經到他住的公寓門口了。
兩人乘坐和昨夜一樣的帕傑羅,前往羽田機場。
“真夠衰的,攤上這麼個倒黴事。不管再遇上多少次,我也不會適應這種與死者家屬見麵的苦差事。”
“可股長說最擅長接待死者家屬的是草薙。”
“哎?老頭子居然還會這麼誇我?”
“還說您這張臉最能給人一種放心的感覺呢。”
“這話什麼意思?是說我長得一臉糊塗相是吧?”草薙把舌頭咂得聲響。
八點差五分,兩人到達機場。走進候機大廳,看到乘客陸續走出來。草薙和內海共同用眼睛尋找著真柴綾音,目標是駝色外套和藍色行李箱。
“會不會是那個人?”內海薰目光緊盯著一個方向。
草薙順著她的目光,果然看見了一個與條件完全吻合的女士正在往外走。她那帶著憂傷的目光稍有些低垂,全身上下甚至籠罩著一種可謂嚴肅的氛圍。
“大概……就是她了吧。”草薙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感到心神不寧,他的視線沒法從她身上移開。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自己的心會如此不安——
注:
①疊,日本人用以計算榻榻米數量,表示房間大小的量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