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海薰的愛車是一輛胭脂色的帕傑羅。上頭雖然說過,讓她盡量不要在搜查的時候駕駛自己的車出行,但內海薰卻毫不在乎。草薙自己也一樣,所以他也懶得提醒她。非但如此,今天出門調查的時候,草薙還讓她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下了調布匝道後,往前開了十分鍾左右,那家醫院便出現在了眼前。醫院裏,有一棟奶油色的矮樓和一棟灰色的高樓。內海薰說過,灰色那棟樓,就是善終服務的大樓。
在停車場停下車,兩人從正麵玄關走進了大樓裏。樓裏開著空調,感覺很舒服。候診室裏安置著些長椅。一眼望去,長椅上大概總共坐了個十來人的樣子,卻不清楚那些人是否全都是患者。
內海薰向著問詢處走去。出發之前兩人就已經打電話確認過,知道院長今天會到醫院裏來。問題的關鍵,就是對方願不願意和他們見麵了。
問詢處的小姐打了個電話,說了幾句之後,就把聽筒遞給了內海薰。內海薰扭頭望著草薙,接過聽筒,卻不知在跟對方說些什麼。
掛斷電話之後,內海薰和問詢處的小姐說了幾句,走回到了草薙身旁。看樣子,她似乎已經放下了懸著的心。
“院長說願意和我們見麵。他的辦公室在二樓。”
“你似乎和他在電話裏聊了幾句?”
“他說他今天很忙,如果不是什麼要緊的急事,就讓我們改天再來。”
“那你是怎麼跟他說的?”
“我跟他說,我們想找他打聽一下有關塚原先生的情況。果然,院長的確認識塚原先生。他還問我塚原先生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事。”
“他不知道塚原先生已經被人給殺了?”
“似乎是的。我告訴他說塚原先生已經過世了。聽過我說的話之後,他似乎很吃驚,說既然如此,他也想找我們詢問些情況。”
“既然還不知道塚原先生已死,那也難怪他會吃驚。好了,咱們快走吧。”
兩人順著樓梯來到二樓的走廊上。事務局旁邊的一間房間外,掛著院長室的牌子。草薙敲了敲門,就聽屋裏有人說了聲“請進”。
草薙打開房門,屋裏站著一位一身白大褂、戴著眼鏡的初老男子。男子身材魁梧,短發之中混雜著幾根銀絲。那雙眼鏡鏡片背後的眼睛,看起來感覺稍稍有些斜視。
草薙出示了一下警徽,之後便立刻掏出名片,自我介紹了一下。院長也遞上了名片。名片上寫著:柴本綜合醫院院長柴本鬱夫。
屋裏放著幾樣簡單的會客桌椅。聽到院長勸坐,草薙二人在沙發上坐下。
“塚原先生去世了?這事可真是讓人吃驚。是什麼時候的事?”柴本看了看麵前的兩名刑警。
“五天前,有人在玻璃浦發現了他的屍體。”
“玻璃浦?怎麼會跑那地方去的……”
“這邊的報紙應該還沒有報道過這件事,當時,有人發現他倒在岩石地裏。至於這是否是一起案件,目前還不太明確。”為了不讓對方心存戒備,草薙故意如此說道。
“是嗎?不過這樣的話,似乎有點麻煩啊。”院長自言自語道。
“麻煩?怎麼個麻煩法兒?”
“啊,也沒什麼,我是說我們這邊的事。那,兩位到底想找我打聽些什麼呢?”
草薙挺直後背,正麵看著柴本的眼睛。
“我們聽說,仙波英俊就住在貴院裏。而當時幫他辦理住院手續和擔負住院費用的人,就是塚原先生。這不過隻是我們的一點猜想,不知道實情是否如此?”
柴本的表情雖然帶著一絲困惑,卻並沒有顯露出半點的驚訝。他立刻便輕輕點了點頭。
“對,您說得沒錯,仙波是住在我們醫院裏。”
“他是什麼時候住進貴院的呢?”
“大概是在四月底的時候吧。”
草薙點點頭。從五月份起,煮飯賑災的誌願者們就再沒有在上野公園裏看到過塚原了。這一點和之前草薙他們打聽到的消息完全一致。
“恕我冒昧,請問您和塚原先生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柴本默默地想了片刻,之後緩緩開了口。
“二十多年前,我們醫院曾經出過一次因醫療事故引發的騷動。雖然當時是因為醫師的錯誤判斷造成了患者的死亡,但院方卻從中摻了一腳,掩蓋了整件事情——當時,有人從內部檢舉告發了這件事。本來,想要證實一起醫療事故是件很難的事,但當時的情況卻完全相反。泄露到外邊的,全都是些對院方不利的材料。院方拚命想要證實自己的清白,可不知為何,關鍵的證據卻莫名其妙地丟失了,院方也徹底被逼上了絕路。當時的院長就是我的父親,連日的審問,讓他心力交瘁,日漸瘦弱。”
當時,把醫院從困境中解救出來的人,就是塚原正次。他不斷地向人詢問情況,最終查明了內部告發者究竟是誰。這個內部告發者,其實就是當時參與了手術的一位老護士。據那位老護士本人說,她一直對醫院給她待遇感到不滿,所以才準備在退休前給院方找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