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平拚命地挖著眼前的泥山。可不管怎麼挖,泥巴總會不斷地隆起。而且隆起的勢頭還越來越強。
泥巴的高度終於超過了恭平的身高。緊接著,它的形狀開始變化成人形。恭平拔腿想逃。他知道,泥人會來追趕自己。可他卻邁不開腿。無奈之下,恭平隻好蹲下身去,仰起頭朝向著泥人。恭平知道,泥人長著一張可怕的臉,所以他緊緊地閉起了眼睛。泥人把臉貼到了恭平的臉上,恭平立刻感覺到呼吸困難。即便如此,他依舊緊閉著雙眼。決不能睜開眼睛——
恭平再也憋不住,重重地呼了口氣。泥漿貼在臉上的感覺突然一變,似乎臉上貼著的東西,要比泥漿柔軟許多。
恭平戰戰兢兢地睜開了眼睛。他發現自己正躺在被窩裏,頭已經從枕頭上滑了下去,臉則深埋在被窩裏。幸好,隻是個夢。
恭平緩緩爬起身來。睡衣已經被汗水浸得濡濕。
他昏昏沉沉地從桌上抓起手機。一看時間,恭平嚇了一跳。馬上就要到上午十一點了。自打來到這裏之後,恭平還是頭一次起這麼晚。
恭平換過衣服,離開了房間。肚子感覺有些餓。坐著電梯下到一樓,恭平本打算去宴會間,但走了兩步,他便停下了腳步。都已經這時候了,估計湯川早就吃過早飯了吧。
恭平橫穿過大堂,向著姑父他們的房間走去。走廊上,傳來了姑父他們屋裏的說話聲。恭平愣了一下,呆站在了原地。前天夜裏的事,再次在他的腦海裏蘇醒了過來。那老師已經覺察到了。重治的聲音依舊還縈繞在他的腦中。
恭平躡手躡腳地走到姑父他們屋的門外。就在他準備把耳朵湊到門外去偷聽一下的時候,隻聽屋裏有人說了一句“怎麼會這樣”。恭平又一愣。這聲音,很像一個他熟識的人的聲音。可那人不可能會到這裏來的啊。
“真是抱歉,給你添麻煩了。”這一次,響起的是重治的聲音。
“呃,也沒必要向我道歉吧。”
錯不了的。恭平一把拉開了拉門。
重治和節子並排坐在屋裏,兩人都是一臉驚訝的表情。那個麵對著他們夫妻倆的人也扭過了頭來。是恭平的父親敬一。敬一上身T恤下身牛仔褲,身旁還放著一隻旅行包。
“恭平……你啥時候來的?”
“剛來。老爸,你跑這裏來幹嗎?”
“我跑這兒來幹嗎?自然是來接你走咯。”
“大阪那邊的事已經辦完了?我媽呢?”
“事情還沒辦完。你媽還在大阪。所以呢,我準備接你一起去大阪。”
“讓我也跟著到大阪去?”恭平一臉困惑地說。
“對。眼下事情也沒之前那麼忙了,估計我和你媽也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賓館裏了。還有,恭平你也差不多該動手好好做作業了吧?有我和你媽在你身邊,估計你還會自覺一點。”
恭平回望了一下父親的臉。他總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大對勁。父親大老遠地跑來接自己過去,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到底是為什麼?恭平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他害怕,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回答。
“要立刻動身去大阪嗎?”
“不,這個嘛……”敬一看了一眼重治和節子,之後又扭頭望著恭平,“也不需要立刻動身。估計晚上才會出發吧。嗯,也可能會明早起程。”
“明早?”
“我還有些事要辦。我在另一家賓館裏訂了房間,你跟我一塊兒搬過去吧。”
“為什麼?住這兒不是挺好的嗎?”
“抱歉,恭平。”節子衝著恭平笑了笑,“我們這裏有點不大方便。”
“抱歉。”重治也跟著說道。
嗯?恭平點點頭,關上了拉門。他穿過走廊,來到大堂裏。看到大堂牆上的列車時刻表,恭平停下了腳步。疑問突然浮現在了他的心頭。
想要在這時候到達玻璃浦,父親要幾點離開大阪呢?雖然恭平也不大清楚,但想必一定得坐清早就發車的新幹線才行。老爸這一大清早地急忙趕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