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比了一下嬰兒的照片和湯川剛給他的那張照片。孩提時的麵容,還隱約殘留在她的臉上。現在的她,到底會是個怎樣的女孩呢?說話的聲音是怎樣的?仙波也曾想過,希望在自己死去之前,能夠見她一麵。但仙波自己也很清楚,這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夢。他甚至從來都沒有奢望過。如果自己這樣做了,那麼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思緒再次回到了十六年前。當時,他住在江戶川區的一處破舊公寓裏。
當時的仙波早已算定一切,知道刑警很快就會找上門來。警方一旦查明了三宅伸子的身份,就自然會打聽到前些天,三宅伸子曾在“Calvin”裏和自己見過麵的事。
果不其然,刑警很快就來了。那是一個精明幹練的男子。仙波很堅決地拒絕了刑警提出的進屋搜查的要求。他這樣做,自然就是要讓對方對自己心生懷疑。
最後,刑警雖然離開了,但仙波卻很清楚,對方其實根本就沒有走遠。他確信,那刑警一定還在附近監視著。仙波抱起包,離開了房間。他的包裏,裝著他從節子手裏接過的那把菜刀。
仙波走到附近的水道旁,探頭探腦地看了看周圍。這一切,其實全都是他演給那個跟蹤著他的刑警看的一出戲。仙波的戲大獲成功。立刻,剛才的那名刑警就向著他衝了過來。
仙波拚命地跑,絲毫沒有留下半點餘力。他知道,就算自己能夠一個跟鬥翻上十萬八千裏,也是絕對甩不開刑警的追蹤的。刑警的體力,絕對不會輸給仙波。很快,仙波便被刑警一把扭住了。
逮捕、起訴,在法庭上被判處有罪。每一個步驟,都沒有任何人對仙波的供述內容表現出過懷疑。隻有一個人,曾經提出過疑問。那個人,就是當初逮捕他的刑警——塚原。
當時塚原問他,為什麼沒有扔掉那個包。塚原說,逃離的途中,仙波是絕對有機會把那隻包扔進水道裏去的。雖然警方之後會派人到水道裏去打撈一番,找出那隻包來,但對於仙波來說,這樣做至少能夠爭取到一些時間。就是因為在包裏發現了那把菜刀,仙波才被以現行犯的身份逮捕的。
仙波堅持說,當時自己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他隻知道拚命地逃,甚至都忘記了包裏還裝著凶器。
塚原依舊對仙波所說的話心存懷疑。但仙波卻死活不肯更改供詞。
監獄裏的生活,充滿著辛酸。但是,自己在監獄裏一天,女兒就能在外邊平穩地過上一天。一想到這一點,力量就會從心底裏湧上來。仙波感覺到,活著,是有意義的。
出獄之後,仙波去找了之前自己在監獄裏結交的一個朋友。那朋友給仙波介紹了一份廢品回收的工作。雖然薪水微薄,吃住寒酸,但隻要能活著,仙波就已經感到心滿意足了。
可是,好景卻總是不長。當初給仙波介紹這份工作的男子,後來帶著公司的錢跑掉了。公司徹底破產,仙波失去了工作,隻能流落街頭。
就這樣,仙波的流浪生活開始了。他知道那些流浪漢在什麼地方,於是便跑去找了他們。流浪漢們對仙波很好,他們耐心地教會了仙波,要怎樣做才能繼續活下去。
然而,上天對仙波的考驗依舊沒有結束。不知從何時起,仙波開始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有些不聽使喚了。不光如此,仙波還常常感覺到頭痛難耐,徹夜難眠。有時候,他甚至會說不出話,也無法去排隊領取每周煮飯賑災的飯食。
仙波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是患上什麼絕症了。流浪漢們一直對仙波照顧有加,可仙波的病情卻絲毫不見好轉。都沒有去看過醫生,這病自然也不可能會好的。
就在這時,一個仙波從未想到的人,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這個人,就是塚原。長年來,塚原似乎一直在尋找仙波的下落。得知仙波患病的情況之後,也不知是怎麼安排的,反正最後塚原讓仙波住進了醫院裏。
仙波入住的,其實並非什麼正規的醫院。那是一家為癌症晚期患者提供善終服務的醫院。聽過院長的說明之後,仙波才知道自己患上了無法治療的腦腫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