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墨初所說的芙蓉玉香爐,乃是那年韓墨初帶領臨江水師與那些周邊的小邦作戰得勝後,羅刹女王遣人指名贈送與他的禮物。算是羅刹國的國寶,因為那時顧修已是監國之身,他便沒有再將那件東西存放入庫,算是以備不時之需。
芙蓉玉是羅刹國特有的一種玉料,玉質特殊,色澤粉潤,但產量極少,有時三五年也開不出一塊兒像樣的料子。故而在大周境內上至君王下至權貴人等都對芙蓉玉趨之若鶩。
按著汴京城裏的行市,指甲頂大的一小塊芙蓉玉墜子便可賣到三四千兩銀子。
麗太妃金氏便有一串芙蓉玉穿的珠子,是那一年她剛生下顧攸時母族進貢的。在當時,將一向眼高於頂的貴妃韓氏都驚著了。
而韓墨初要送給顧錦做賀禮的這尊香爐乃是由六尺見方的芙蓉玉料整雕而成。爐身上刻著福祿壽喜四仙,頂蓋雕刻著五子送福,還有一條同樣是芙蓉玉整雕而成的九連玉環將頂蓋與爐身相連。
整隻香爐通體晶瑩剔透,質地上乘,色如胭脂化水一般。焚香之時,香煙久聚不散,嫋嫋而升,如雲卷雲舒,讓人心曠神怡。
這樣一尊香爐,若是放在汴京城中的珍寶集上,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能讓人傾家蕩產的無價之寶。
韓墨初此舉好似在給滿朝上下的文武官員提醒,君王最看重的便是公主,做臣子的若不好生把握這個機會,要想再討顧修的歡心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於是乎,各府上下都盡了闔府上下最大的氣力滿世界的搜羅奇珍異寶,來與晴昭公主添妝。
那年晴昭公主出降漠南,僅有京中的幾戶大員給公主添了妝奩,送了賀禮。而這一次,連帶著各地的地方官員也都湊了上來。
如此聲勢浩大的籌備婚禮,將晴昭公主和駙馬卓袇弄得無所適從。
轉眼婚期將至,各級官員準備的賀禮陸陸續續的送到了顧錦的公主府上。公主府中的下人剛抱怨了一句府中的庫房堆放不下,第二日便有工部官員帶著工人與圖紙到公主府上來看了方向,並將方圓七八裏外的園林都圈了進來。
說是等公主大婚之後立刻擴建。
已經按耐多日的顧錦終於急了,一刻不停的擺駕入宮,見到了埋身政務的弟弟。
宣政殿的暖閣之中,中書令鄭翰方才離去,幾個大宮女便攙扶著晴昭公主進來了。
“修兒,你這是要做什麼?”顧錦的臉上掛著慍怒,連眉心新畫的花鈿都跟著糾結了起來:“不是說好的一切從簡,你怎可如此糜費?”
顧修不明所以的從桌案之後起身,行到了晴昭公主身邊,半低了肩膀道:“長姐,朕何曾糜費?”
“誰讓你將婚禮所用的南珠都換成東珠的?誰讓你這般大張旗鼓的?又是誰讓你派工部官員來擴建公主府的?”顧錦自來甚少與顧修發脾氣,但是這次,顧錦是當真生氣了:“你自登基以來治國省檢,裁員減俸,如今到了我的事情上你就這般鋪張,你可知這會落人口實?”
“長姐多慮了,尋常人家嫁女尚且要傾盡全力,何況長姐生在皇族之家?”顧修的語氣放的很是輕柔,自小到大,顧修也就隻有對待晴昭公主的時候才有這般的耐性:“再說,那些降了俸祿的皇室宗親們也不曾有何異議啊。”
顧氏一脈一向的女兒緣薄,自太!祖皇帝一脈起,皇族宗室中出生的女兒都加起來也隻有不到三十人。
到了顧修這一輩,隻有顧錦這麼一個女兒出世。再到下一輩上至今也還沒有一個女兒出生。
故而大周自建國以來,嫁女的排場一向都是如此。
以宇誠,康盛兩位親王為首的宗親們,非但不覺得顧修這般大張旗鼓的為顧錦備辦婚事有何不妥,反而還見縫插針,幫著添置。生怕顧修一輩年輕,怠慢了顧錦這個一脈單傳的國朝嫡公主。
“那也不成!”顧錦臉上的慍怒不減:“陛下是君主,是天下臣民之表率。陛下如此奢靡,若是在民間蔚然成風,你可知會是什麼後果?”
“長姐安心,此事朕有分寸的。”
“你說你有分寸,那怎得到了這般地步了還不收斂?”顧錦就著那張書案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一旁並未插話的韓墨初身上:“韓太傅,您為帝師出身,君王有錯為何不糾?”
韓墨初暗暗的與顧
修對視一眼,恭敬道:“公主殿下,臣以為陛下為您操持婚事此舉並無過錯。您是國朝嫡公主,您婚禮的排場也是國朝的臉麵。朝堂雖要在諸多事宜上省儉,唯獨這件事情上,是省儉不得的。”
“就算是省不得,那也沒有這樣鋪張的道理。”顧錦心裏火氣未消,可是儼然已經知道自己是說不過韓墨初這張嘴的,故將話鋒一轉,道:“定是同顧攸那小子學壞了?”
“長姐!哪有你這樣偏心的!”聽見顧錦這句話,一直躲在暖閣內室裏不敢出來的顧攸掀開簾子跺著腳鑽了出來:“自小到大,七弟有一點不好,就是跟我學的,有一點不好,就是跟我學的!長姐你偏心!你不疼我!”
顧錦的鑾駕在不當的時辰進了宮,顧攸這個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的聰明人便猜出了幾分端倪,故而一直躲在內室裏沒有出來。
直到被顧錦這一句話激到了心上,才沉不住氣跑了出來。
一見顧攸出來,顧錦剛被平息下來的火氣一下子又被點燃了。
將前些日子顧攸到那些老言官家裏胡鬧的事情又拎出來罵了一遍,顧攸捏著耳朵滿眼求救的看著顧修。
顧修無奈的閉了閉眼,示意自己無能為力。
足等著顧錦將顧攸全身上下大小毛病都數落了一遍之後,這才伸手在寧王顧攸的額頭上戳了一下道:“還說本宮不疼你?你自小就是這麼個小混蛋,本宮若是不疼你,早就不理你了。”
顧攸撓撓後腦,半吐著舌頭道:“長姐,疼啊。”
“知道疼就好。”顧錦輕緩的揉了揉顧攸額前被他戳紅的地方:“這些日子都沒怎麼顧得上你。你七弟這裏每日都忙著,長姐的事你也幫著操辦了不少是不是?”
“嗯。”顧攸卷著顧錦的袖子承認的愈發可憐。他的個子雖然長高了不少,可麵對顧錦的時候,他也不比自己的兒子毓恒好到哪裏去:“長姐也是,好不容易進宮一趟,還罵我。也不說問問我和七弟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
“罷了罷了,本宮同你們就是生不起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