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102、第一百零二章(2 / 3)

師父,不請辭可好?這句話像是一點星火,灼燙了韓墨初的內心。

顧修第一次叫他師父時也是這樣挨了他一頓狠打,又拽著他的衣袖喚他師父。

那時他還是個十二歲的小皇子,如今他已是四海臣服的君王了。

他依舊會在試圖挽留他的時候喚他

師父。

顧修不是個依附他上位的兒皇帝,顧修是能獨當一麵的少年天子。

無論領兵還是治國,顧修都有著遠超常人的能力。

韓墨初的確對顧修毫無保留,可他始終記得生父韓明的下場。他也始終盡力的恪守著人臣本分,盡心盡力的輔佐顧修。

剛剛那一頓帶著懲罰意味的板子,已經遠遠超過了他身為太傅對君王本應點到為止的勸諫。

這頓板子,換了古往今來任何一個君主都不可能不對他心存芥蒂。

哪怕心知肚明這個臣子的一心為公的。

可是,顧修沒有。

顧修心甘情願的領受著他的責罰,沒有怨言。

即便是他與顧修已經在這之前坦誠相待,可君王便是君王,君王之愛不是常人之愛。

這麼多年來,他太了解顧修的為人了。

顧修是個時時克製,事事克製的人。他很清楚身為君王該做的和不該做的事,他也很清楚他今日如此量刑必遭罵名。

為了他,顧修甚至可以拋棄他身為仁君的準則,拋棄一切所謂的規矩與量刑,拋棄他與生俱來對這江山黎民的使命感。

那種盲目且純粹的偏愛,是一種來自於一個至高無上的當權者發自肺腑的偏愛,是一種萬裏江山不及君的偏愛。

這種偏愛不是男子對女子的嬌寵,而是永遠信任,永遠看重,永遠願意為你挺身而出。

他知道顧修是愛著他的,可這種愛意比他想象得更深更重。深重到足以把他淹沒包裹,深重到他甚至不知從何回應。

“朕答應你,連已殺的這兩百零六人的案子一齊重審。如有量刑過重的,朕即刻下旨重判,從輕發落。”見韓墨初始終沉默,顧修在方才的話上又加了一句:“朕知錯了。”

顧修的懷抱擁得很緊,聲音很輕,忽遠忽近的不著邊際。

韓墨初的心跳前所未有的淩亂了起來,他的思緒也跟著混亂,他想和顧修一起坐下來分析一下當前的局勢,要怎樣做才能既保住天子的威嚴又能撥亂反正。

可顧修擁著他,他忽然變得無法思考,甚至連怎麼呼吸都快忘了。

他看似無情的拉

開了顧修環著他的手臂,沉默的走向一旁。

“師父,你去哪兒?”顧修搓著掌心的血珠跟了上去,不由分說的將他環抱在懷著:“能不能不走?”

“臣去給陛下拿藥,手心上的傷若不處置,會發炎的。”韓墨初怔忡的立在原地心跳洶湧澎湃,一種莫名而來的妄想油然而生,幾乎壓製不住。

他似乎明白了,顧修這些年為何總會時不時的躲著他。

時過半月,鸞駕回京。

回京的車駕裏與顧修同乘的韓墨初始終坐在距離顧修最遠的一端上。

顧修以為,韓墨初還在為了他未按律例斬殺地方官員的事耿耿於懷,生著悶氣。

殊不知韓墨初是因為那日顧修那一聲師父叫亂了心,這些日子韓墨初都有些心不在焉。他總會不由自主的去看顧修的一舉一動,可是當顧修也轉身看他時,他又會不動聲色的避開目光,依舊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鸞駕歸京後,顧修馬不停蹄的找了個為生母積福的理由率先赦放了一批罪不至死的官員,隨後又認認真真的在各地挑選出缺的官吏,以最快的速度將江南道上難以為繼的職能部門的缺口補足。那些因量刑過重而已經處斬的犯官家眷也按律排好了等級,下發銀錢補貼。

麵對這樣的結果,韓墨初並沒有任何表態。

離京兩月,京內的積務也不少。

兩個人又一次陷入了空前的忙碌之中,忙於國事的顧修很快就忘記了江南道上與韓墨初的那點波折。這些年來,繁重的國事就是他們二人之間最好的調劑。

不知為什麼,自從自江南道歸來後韓墨初卻好似著了什麼夢魘一般,心不在焉且難以集中。

有好幾次都險些在批公文時寫錯了字,用錯了詞。

在一個看似平靜的午後,他特地挑選了顧修會見入京述職的邊軍守將時獨自來到了蘇澈供職的太醫院內,一進門便開門見山道:“常如,我覺得我不大舒服。”

“不舒服?”前一刻還翹著二郎腿的蘇澈立馬重視了起來:“是身上哪一處的舊傷又發了麼?”

“倒不是,就是整個人都不舒服。”

“算了,問你也問不出來,我給你切切脈。”蘇澈伸手拿過案上的脈枕,撚著下頜處的微微萌芽的髯須皺眉道:“嘶你這脈息強勁,麵色紅潤的,也沒什麼不對的呀?你到底覺得你哪兒出問題了?”

韓墨初凝眉想了想,曲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我好像,這裏有點問題。”

“腦子裏的問題啊?!”蘇澈著實吃了一驚,起身背著手圍著韓墨初左左右右的轉了好幾圈:“這腦子裏的問題可不好辦啊。”

“我知道,所以來問你。”

“這些日子我讀青囊書,想起了先賢華尃神醫曾為魏王開顱取病灶,你若是真覺得你腦子裏生了病灶,不如我也與你把這顱骨打開,把病灶拿出來?”蘇澈眯眼盯著韓墨初那形狀完美的天靈蓋已經認認真真的開始思考具體該從哪一步下刀了。

“蘇常如,我再同你說正經事。”

“我也不曾與你開玩笑啊。”蘇澈以拳捶掌,似是敲定:“你放心,我從你後腦下刀,保證你這臉上不留疤不就結了?”

“蘇常如,你可記得那神醫華尃說要與魏王開顱時,魏王是怎麼幹的?”韓墨初斜了那喪心病狂的人一眼,仿佛是種無聲的警告。

“你看你看,是你說你腦子出了問題我才要給你診治的,又不是我上趕著非要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