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韓墨初欲言又止,歎口氣道:“罷了罷了,你也沒娶親,你是不會明白的。”
“娶親?!你早說啊!”蘇澈恍然大悟:“子冉啊,你說的這可不是腦袋的問題,這是下頭的問題,對於男子而言,這下頭的問題可比腦袋的問題大得多,搞不好是要斷子絕孫的呀!來來來,到屏風後麵,褪下褲子我給你看看!”
韓墨初被這一句話說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強忍著把那人下巴再卸下來的衝動,站起身來:“你今年,別想去吏部領官俸了。”
“不是,子冉這真的不是小事,雖說眼下是丟人點兒。好在你現在年輕,現在治療還有一線希望,等過了四十歲就真的完了!”蘇澈活了小三十年,從未見過韓墨初臉紅,愈發覺得他料事如
神:“你要實在覺得那事兒丟人,你就別拿你大哥當人,你拿我當隻雞,行嗎?讓雞給你看一眼還不行麼?”
“蘇常如,你是不是瘋了?”韓墨初偏頭看了眼四周一個個躲出老遠的太醫們,攥著拳頭壓低聲音道:“我說了我不是!”
“好好好,不是不是,你不是。”蘇澈也仿佛沒了脾氣似的,繞回了他的診台後麵,神秘兮兮的翻出個小瓶子,十分體貼的塞在了韓墨初手裏:“聽大哥的話,力不從心的時候服一粒,大哥保證你啊!!!”
韓墨初出離太醫院時,手中沒有拿著藥瓶,他立在門前整了整官服的衣襟,側耳聽著身後殺豬般的嚎叫:“啊我的下巴呀嘶疼死我了韓子冉!你這輩子休想我再管你!你死了我都不管!”
八月中秋月圓。
本該中秋團圓之夜,偌大的皇宮倒是一反常態的冷清。
先是五個月的小毓誠害了一場風寒,晴昭公主日夜守著不能入宮,尚宮吳氏也奉了皇命出宮去幫忙照看,畢竟顧修身邊生養過孩子,還信得過的婦人,隻有吳嬸一個了。再就是顧攸與徐靜柔也在今日帶著剛滿周歲的小世子陪著金氏一道去秋景正好的清風山看紅楓。雲家的族親們又都投身軍務之中脫不開身,隻有鄒氏一早來與顧修問了個安,便辭了出去。
蘇澈也在八月初便請旨離宮,因為南疆的蟲疫大有死灰複燃的架勢,為了未雨綢繆,也為了以絕後患,蘇澈在韓墨初的授意之下前往京郊意欲培植一片八百畝地的藥田,藥田難育不過隻要育成就是利在千秋的好事。
因此今年中秋,正經在宮中過節的隻有顧修和韓墨初兩個人。
中秋的節禮不必守歲,顧修與韓墨初在用過晚膳之後便將服侍他二人的所有宮人都放了假,準他們自行賞月玩耍去。
偌大的宣政殿暖閣之內,隻剩了他們兩個人。
顧修拿著一本兵書靠在一張矮幾上,時不時的翻看一頁,韓墨初也沒有說話,整個暖閣中隻聽得見顧修翻書的細響。
“陛下,要去含元殿麼?”韓墨初率先打破了兩人
之間的安靜。
“去含元殿做什麼?”顧修合上手中的兵書抬眼問道。
“今日是中秋,自然是登高賞月了。”
永遠都能一拍即合的兩人,肩並肩的走在寬長的宮道上,身旁幾個十二三歲的小太監正舉著兩盞栩栩如生的月兔宮燈,互相追逐打鬧著從兩人身邊跑了過去。
“陛下想要麼?想要臣也可給陛下做一盞。”韓墨初輕輕揚起嘴角:“孔雀的還是兔子的,都可以。”
“朕自來不大喜歡這類東西,不過倒是可以做一個給六哥,他會喜歡的。”
“也是,陛下自小喜歡的便與旁人不同,不過偶爾也該放縱一下。”
韓墨初笑著牽起顧修的手,邁開步子在宮道上奔跑了起來,燈光與月光的交相呼應下,他的眉眼無比溫柔,像是從月宮中走下來廣寒流仙。
美得讓人窒息,美得讓人失神,美得讓人不知所措。
顧修沒有說話,隻是任由他牽著,一股不可名狀的情愫在心底裏生根發芽。
含元殿上層的高台上,清冷的秋風吹拂著兩人的衣擺。顧修憑欄遠眺,高高的圓月掛在天幕,仿佛觸手可及,他想回身喚韓墨初站在他的位置上一起欣賞,才要回身便被韓墨初從背後擁住了身體:“陛下別動,讓臣靠一會兒。”
顧修雙手扶著含元殿高台上的欄杆,任由韓墨初的身體與他貼合的毫無縫隙,他抬起頭看著天邊明亮的圓月,歎口氣道:“師父終於不生朕的氣了?”
“嗯?”
“江南道的事,師父不生氣了?”
韓墨初回想了一下這些日子他的所作所為,暗暗心疼了顧修這個一向正直的孩子好一陣子:“這些日子公務太忙,臣早就顧不上和陛下生氣了。今日是中秋,除了政務陛下便不想與臣說點別的麼?”
“別的?”顧修仍舊抬頭看天,仿佛天上的月亮才是韓墨初的本體:“太傅想聽什麼?”
“也沒什麼,臣隻是很想知道,陛下自南疆趕到蘇州府的那個晚上為何不肯與臣同榻而眠?”韓墨初倏然將雙臂收緊,下頜繞過顧修的肩頭,與之一起抬頭看天。
“那,那能有什麼?
”顧修雙手撐著欄杆,指甲心虛的克扣著欄杆上的木漆:“你那時身上有傷,兩人同榻朕還要躲著你,朕怕自己睡不好。”
“陛下是怕自己睡不好呢,還是怕想做的事做不了?”韓墨初自背後撫上了那雙心虛的大手:“陛下的心思從來都瞞不了臣,所以還不如實話實說。其實臣和您的年紀都不小了,有些事陛下不必藏得那麼深,臣是陛下的人,從生到死都是。今日是中秋,宮裏隻有臣和陛下兩個人,臣今日不想做太傅,隻想做隻狐狸,是陛下春獵之時捕到的獵物,陛下想對這隻狐狸做什麼,都可以。”
顧修轉過身來,搭起身後之人的手臂打橫抱起,一言不發的踹開了含元殿二層上合掩的朱漆大門。
秋風蕭瑟,月色皎潔。
含元殿巨大的廳柱之後,華服遍地,一片狼藉。
一隻逃不了的小狐狸,貢獻了自己。